第七章 川中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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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越是看着他们三兄弟交流,李秀心中越别扭,小妾养的小崽子什么时候这么受四郎待见了?

她也不好直接过去打散这兄友弟恭的一幕,回头望向后院拱门,那里杵着的两个打灯笼的青衫小厮,见主母望过来,一人提着灯笼小心地迈着小碎步跑来,李秀在金锁银锁的搀扶下退到外围,那小厮凑过来弯着腰小声道:

“二少爷估计是喝太多,一时半会叫不醒,三少爷他......”

“三郎又去百花楼厮混了?”

小厮不敢回话,一旁的银锁眼睛眨巴了一下,在她心中,大少爷早早成亲又有了妾室,两个儿子都可以打酱油了,没什么机会。

二少爷娶了内江县另一个豪族董家的小姐,对方是个和夫人不遑多让的厉害人物,入黄家后硬生生从黄丰那里撬走了二房的账册,顺利分家并当起了二房的管事人,管着高石梯那边一大帮子的佃户,平日里从二少爷院子路过都能听见二夫人那疾言厉色的训斥声,她可不会自投火海。

剩下的三少爷,四少爷都在她的备选中,只需谋个通房,以后慢慢爬,指不定哪天就成三夫人,四夫人了呢?至于老五、老六,小妾养的,见鬼去吧!

“夫人不是让三少爷明日就去富义厂跟大少爷学做生意嘛,许是心中愁闷......”

“你别为他开脱,三郎那个性子我还不晓得嘛,读书不行,就晓得舞刀弄枪,又不愿学做生意,整天跟个纨绔一样好逸恶劳,跟他老子一个逑德性。”

“婢子多嘴,该打,该打。”

银锁连忙作势给了自己小脸上两个不存在的巴掌,一旁的金锁则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正扶着黄世信朝东厢房走的李琨,她早就暗中与表少爷勾搭在一起,表少爷也答应她只要时机到位,就像姑妈索要她,话说,黄家能有李家有钱不成?

李秀让小厮退下,看向杵在照壁下看热闹得李夔,李夔是李家长房长子,其母更是原内江卫指挥使吉庆录的幼女,可能是血统好,李夔天生的骨骼健壮又吃喝得好,平日好耍棍棒刀剑,今年考武举,非不让家中给上面送礼,凭本事去考,结果没中。

不送礼还想得个功名,真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啊?

想起那官署小吏一脸鄙夷的嘲讽,李夔就恨的牙痒痒,他弓马娴熟,马战拿了第一,即便步战只列了前三十,也不该名落孙山,这些官吏明摆着刷他下来,让他那颗上进的心刹那间死了一半,打从成都府回乡后便闷闷不乐,此时正一脸兴趣缺缺地靠着照壁看戏,李夔见姑妈望过来,知道有事,大咧咧地走过来向李秀行礼,李秀压低声音道:

“点几个人去百花楼,把那忤逆子拿回来,关柴房,让他清醒清醒!”

“要得,不过,姑妈,老三练过武的哟,一会儿打起来我收不到手的。”

“只要不打死打残就行,那混账也该受点教训了!”

李夔讪然一笑,点了两个李家跟过来的护院,选了两根撑在拱门下的水火棍就出门去了。

李家人非常有钱,富义厂的井盐他们掌控了七成半,剩下三成半也是官造贡盐,手底下用的人也归李家管,每年几十万两的收入堪比朝中一品大员。

于是李家在富义厂与内江县中间的三多山起了堡寨,养了八百户庄丁,将三多山周围的废田重新开垦出来,也过起了耕读传家的瘾,就是几个兄弟读书不行,最后还是花钱走金陵的路子买了监生。

家大业大的李家可谓是富义厂与内江县两地之间的头号霸主,川中数得上号的富甲一方,由于近几年和永安堡、大山铺堡争地争水,又打击私盐贩私盐,便收了打关中逃难来的一些流民,蓄养为一百八十七号家丁护院。

人人都配了皮甲、轻弓、刀盾、长枪、马匹,将周围几个堡寨打的溃不成军,抢夺了他们的水田,几个堡寨将官司打到内江县,可内江知县王范早就被李家喂的饱饱的,只说乡民告刁状,告状的挨了棍子,还威胁他们但凡敢去府城上告,直接弄死,于是周边堡寨再不敢与三多寨争斗,导致三多寨越发坐大,将周边的良田水源全部拢入囊中。

相比之下,黄家这个书香门第还真不够看了,无奈当初姑妈看上了黄二爷这个假斯文,被他求娶了过来,形成了牢不可破的黄李联姻,老太爷当年也是想让李家沾沾黄家祖上的文气,见假斯文赌咒发誓一定要考个进士功名回来,才答应了这门强“强”联合的亲事,否则李夔才不来文英庙这个鬼地方玩耍,在三多寨当他的大少爷、没事去内江县和富义厂欺男霸女一番不香吗?

黄家老三世礼原本也是要考武举的,以前和李夔也是意气相投的好友,拜的师傅都相同,结果今年中了百花楼里骚娘们的毒,今年连府城都没去应试,搞得因为没中举正憋了一肚子气的李夔拿他当出气筒,也是他自个倒霉了。

见李夔吊儿郎当地吹着小调离开,李秀转身走向严柏,见他依旧一副老实巴交任由揉搓的躺展模样,已提不起继续收拾黄家仆役的心情。

“严管家,刘郎中请来了吗?”

“请来了,正在花厅里候着呢。”

“还不把人请进来给四郎看病?”

“是是是,这就去!”

严柏走后,众人熙熙攘攘地把黄世信送回东厢房,一言不发装石雕的黄二爷这才松了口气,朝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的两个小妾使了个眼色,让丫鬟们搀扶着她们跟上去东厢房凑数,不管是不是真心的,面子功夫做足了才能在黄家继续待下去,

内江“保安堂”的坐堂名医刘郎中今年六十有一,无子继承家业,早年便收了一个赘婿,姓常名博远,可惜这赘婿不争气,接连生的三个都是孙女,眼瞅着没有孙子继承手艺,便去衙门走了关系,将赘婿变成了女婿,传言要将毕生所学传授给这个半子,希望他能将保安堂的招牌延续下去。

常博远半路出家,手艺粗疏,四十而立了却依然无法独立行医,平时兼着衙门的验看仵作,领着一份微薄的工食银,在老丈人那越发厌看的神色中,背上药箱跟着刘郎中强忍着昏昏欲睡的折磨进入了东厢房。

这大户人家的卧房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进去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高大宽敞,说是厢房实在又是一个单多的小院落,常博远穿过月亮门后,便见一方花圃,内种奇花异草,夜风中有浓郁的花香传来,旁有石亭、桌、凳,此时正有百来多仆妇立在院中大气不敢出地盯着那灯火阑珊的屋舍,那屋舍足有一丈半高,四扇金漆木门上的槛窗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严柏领着二位大夫推门进去,入眼处是个40见方的正堂,两侧都立着朱漆柱子,摆放着八副刺猬紫檀留香雕花椅,做工大气,用料十足,皆配了侧几与承足,正前方更有一张硕大的罗汉床,背板雕花乃是八仙过海,看那模样估计是成都府的逸品匠人才做的出来,粉白的墙上各挂着四副字画,常博远已不敢去揣测那是否赝品,敷一进来还以为到了县太爷的公堂。

严柏领着两人穿门入了侧屋,一副绘着仕女图的八折屏风后面立着十个娇俏丫鬟,胭脂的香味钻入常博远鼻中,他只抬头看了一眼,立马低头不敢再看,心中暗叹,大户人家的丫鬟,真白。

再过一道假门是一间小书房,内里陈设让常博远的头低地更低,一看就是妥妥的老爷装饰,那摆满精美玩物的博古架,随墙而立的书架,挂满墙面的书画和随意搁在书案上的各种大小样式的笔筒、花插、手捻、镇尺,笔洗、砚台等等,还有随意挂在博物钩上的二十几块色泽不同、形状各异的玉佩、金银象牙腰牌,常博远就脚步虚浮,内心好似遭到了成吨的暴击,贫穷实在是限制了他的眼界,他不是没去过大户人家出诊,可眼前的文英庙黄家,堪称奢靡之极。

再穿过一道云纹四折门,常博远的嘴就彻底合不拢了,内里有二十余人在嘘寒问暖,却丝毫不嫌拥挤,这间主人家卧室约莫80见方,却不见雕梁画栋,而是整体做成了一张大床,分为内中外三个隔间,有小厮守在外隔间处,见他们进来便吩咐脱鞋,取来白色棉袜套上,踩上软塌,走入中隔间,软塌上有手淡矮案,四角焚香,上有镂空斗拱,内隔间为一张金漆拔步床,床上依卧一名青年,看上去面色有些苍白,此时正被二个贵妇围着寒暄,其余人则坐在中外隔间的软凳上翘首以盼,好似传说中等待皇帝召见的大臣。

刘郎中与常博远候在中隔间处,严柏上前与李秀低语两句,李秀回头,这个浑身珠光宝气的贵妇冲刘郎中颔首示意,刘郎中连忙弓着身子钻入内隔间中,看了看黄世信的面色、舌头、把了把脉后也松了口气,举人公的身子骨虽然金贵娇弱,但也气血充盈,只是落水惊着了,开点安神补脑的药再辅以预防风寒的汤汁便可。

严柏领着刘郎中出去开方子,刘郎中拽了拽已被这满堂贵气弄得头晕目眩的常博远,两人去到院中,刘郎中给了一张方子,严柏却不让常博远回去取药,而是让仆役领着常博远去了自家的药房,又过了须臾,就有两名童子捧着药罐过来,盛了两碗药汁,自有忠仆上前试药,将刘郎中看的呲牙咧嘴,若是有毒,他与被扣押在药房的常博远二人恐怕就走不出这黄家老宅了。

见忠仆无恙后,严柏才吩咐童子将药汁端了进去,他微笑着与刘郎中握了握手,将一锭私造银递入了刘郎中的袖口,刘郎中掂量了一下,约莫有五两重,不由露出微笑告辞,在家仆的引导下自去药房领人。

常博远被关在药房后厨,被两名家丁看管着,直到刘郎中过来才松了口气,他们被家丁礼送从后门离开,走了几步后回头看着那两丈高墙后的黄家,心灰意懒道:

“泰山大人,不知何时才能挣出如此家业?”

走在前面的刘郎中闻言也回头望了望,摇头不已。

“别想这种好事情了,黄李二家,川中一霸,背后头干了多少龌龊事情,鬼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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