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赘婿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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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活菩萨,梦想很好,可惜没有,这个世界上有的只是一个想要逆天改命的天命之人。
黄世信走过去将白发苍苍的老人扶起,后面又跪了一个太婆,他又扶起来,后面再跪了一个老头,再扶起来,然后又跪了一个老头。
黄世信扶到后面实在是扶不动了,劝说也没用,这些经历了苦难的老人也没什么东西报答他,只能以膝盖跪地脑袋磕在泥地里来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黄世信见说什么都没用,也任由他们跪拜,只要这些人不张口乱喊万岁,他也就听之任之了,更有许多青壮上前希望充当家丁、佃户、私奴,反正只要让他们家人活下去,他们干什么都行。
“待我想想办法吧,办法总会有的!”
他抬眼与不远处的圆光法师对视,圆光连忙冲他行礼,两人又是很默契地心照不宣擦肩而过,旁边却有几个眼神不善的县衙小吏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这就成活菩萨了?”“哎哟,不晓得还以为他是内江知县呢!”的骚话,让黄世信十分不爽。
这些虚吏平日里不干人事,吃拿卡要是一绝,现在又杵在这里恶心人,黄世信用眼神恶狠狠地瞪过去,或许是举人这个功名对他的气势有了加成,几个虚吏不敢与他直视,耷拉起脑袋朝旁边挪步。
这些人都没安什么好心,除了让家里的穷亲戚过来混粥喝外,他们还肩负着充当王范眼线的责任,但凡黄家这里有什么逾制的举动,他们都会记在心底,好回去给王范说道说道,王范高兴了或许会给他们扔点骨头舔一舔,肉汤什么的就别指望了。
黄世信领着黄宝、田七、曹归走过那群虚吏,黄宝与两个家丁都用一种威胁的目光从那帮人身上扫过,黄宝还唧唧歪歪了“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得罪了黄李二家,小心你们的舌头”之类,将那群虚吏吓得连连躬身赔罪,黄世信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吓唬他们了,这些狗现在是属于王范的,可指不定哪天也有用得着的时候。
一行人摇摇晃晃地走到青霞宫面前的小广场,两边的茶肆酒楼都已高朋满座,街面上却围了一堆人,茶肆酒楼的二楼窗户都伸着脑袋朝里面看,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喝骂声:
“打死你个不要脸面的畜生,当了我家赘婿啷个多年,吃我的,穿我的,赚我的,现在翅膀硬了要单飞,乡亲父老评评理哈,我刘师隆哪点对不起这个龟儿子了......”
“泰山大人,我......”
“不要喊我泰山,我没得你这种不孝的女婿,今天你要走,我不拦你,那你出个和离文书,我们到衙门头公证!”
“不至于啊,泰山,我,我和芝雅......”
“你不配提我刘家女儿的名字,给我把和离文书出了,你就可以滚了!”
听着这不对味的话头和里面熟悉的声音,黄宝看向黄世信,黄世信冲他点了点头,黄宝便捏着哨棒连忙排开看热闹的人大喊道:
“让开,让开,举人公老爷过来咯。”
围观的大多都是本县的居民,他们大都穿着粗糙的灰扑扑麻衣裋褐,头上裹着藏蓝色包头头巾,背上背着背篼,手里捏着打狗棍,脚上踩着草鞋布履,一听举人公来了,有人识趣地让开条道,连里面混迹着干活的扒手也跟着退开,就见常博远一脸悲戚地抱着脑袋蹲在中间,而刘师隆老郎中则手里拿着教子棍一棍棍地朝常博远背上抽着。
“住手!”
见刘师隆双眼充血,一棍棍打得常博远哀嚎不已,还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黄宝大喊一声冲了上去,手里的哨棒一挡,就将刘师隆的教子棍打飞出去,刘师隆朝后退了一步,跟过来七个学徒帮佣连忙上前扶住他,他恼火地看着杀出来的黄宝,怒喝道:
“我打我自己的半儿,关你啥子事,你们黄家不要仗势欺人哈!”
“对头,我们书香门第,哪能仗势欺人?”
黄世信迈步走到中央,一手搭在黄宝的手臂上,看着浑身颤抖涕泪横流,嘴角咬破的常博远道:
“不过有个问题,常大夫是本少爷聘的私人大夫,也是总管流民疫病防护的先生,你把他打坏了,这几千流民就上你保和堂去让你来看啊?”
刘师隆一脸错愕,没想到这狗杂种说的是真话,面对举人老爷,他也就没有了高人一等的气势,那威风也不敢耍了,见他没了刚才嚣张的样子,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大了起来。
不知何时,有一群流民围了过来,他们看清挨打的是昨晚熬夜为流民诊治的常大夫后,便将这群看热闹的县民围了起来,现在听恩公有意出头,立刻有人敲着手里的打狗棍鼓噪起来。
“就是,凭啥子打常大夫,常大夫给我们免费看病,打坏了上你家去堵门哦!”
“人家打儿也不能下得去这么狠手,果然半儿就不是得亲儿,反正不是自己生的,打死了也不心疼。”
“龟儿瓜娃子好歹毒的心肠,还要逼人家两口子离婚,简直作孽!”
“老王八你有本事冲俺来!看俺不把你屎打出来!”
“还逼迫人家两口子离婚说,上衙门口告他噻,老丈人又啷个,一看就不是啥子好东西。”
“嫌贫爱富嘛,很正常,这种人还当大夫,赶紧关了门,莫要给华佗他老人家丢脸咯。”
各路流民文化水平参差不齐,但都是向着常博远说话,刘师隆神色巨变,心中抓瞎,掌心出汗,手里的教子棍也捏不住了。
女儿今早告诉他常博远昨晚没有回来,不知道去哪里鬼混去了,刘师隆暗骂区区一个赘婿,还是看了身为工具人的面子才脱了他的贱籍,现在非但不知晓感恩,还敢跑到外面去鬼混,整晚地不归家,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大早上才开门就看见常博远满脸憔悴地跟游魂一般飘忽着到了门口,刘师隆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说,常博远却提出要出师,刘师隆以为他疯了,骂了几句便吩咐他去后面帮衬煎药,谁知这平日里懦弱的家伙却硬气起来,说什么受了黄家聘请要去赈济灾民,要求刘师隆跟着他一起去为灾民诊治疾病。
“你莫不是染上了黄四郎的疯病,人家那是家大业大,糟践钱粮,你一个窝囊废凭啥子去和人家一起疯!你疯就算了,还喊老子跟你一起疯,啷个,想把老子害的家破人亡啊?”
刘师隆一听这赘婿的话就火冒三丈,赈济灾民,那是县太爷的事,跟他一个坐堂大夫有个屁关系,拿着钱粮药材撒出去邀名,那是有钱人才干的出来的傻事,他刘师隆很聪明,不会干这种傻事。
谁知道常博远非但不同意,还和他讲大道理,两人便争吵起来,吵着吵着就变了味道,刘师隆又拿他家里那些穷亲戚说事,说他一个赘婿,总想着给家里那些狗屁不是的穷鬼捞好处,不知道偷了他多少钱,多少药材去救济。
常博远被他一通言语侮辱后不忿地将背后的包袱摔在了桌上,一大堆银子散落出来,看的刘师隆双眼放光,他只说是黄家给的聘金,能赚钱就说明他常博远能出师,结果刘师隆把那包银子一抢,说他偷了自己的银子,让学徒帮佣过来拿下他,想要人财兼收。
常博远哪里会如了他的愿,抢过包袱就朝外跑,被刘师隆及众学徒帮佣追了整条箭道街,一直撵到青霞宫门口才将他打倒在地。
他们原本还想把人绑回去,可常博远死活不干,闹得动静越来越大,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于是抢了常博远银子的刘师隆退而求其次,想把这个养不熟的半儿逐出家门,反正常博远也生不出个儿子来,他刘师隆绝不会认为问题出在他女儿身上,二手货的女儿拾掇拾掇还是能嫁出去的,指不定就给生个外孙了呢?
“这就有点欺人太甚了吧?”
黄宝听完常博远的哭诉,捏着哨棒的指节都在泛白,周围不明真相的群众也逐渐回过味来,原来是个吝啬的守财奴想吞没女婿的银子啊!真的是丧心病狂啊!
“你,你污蔑我,我,我,好好好,你有黄家撑腰,我惹不起,我们走!”
刘师隆见态势有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连忙吆喝着手下人退走,黄宝将哨棒朝着地上一杵喝道:
“不准走!”
那帮人反倒跑得更欢乐,他还待去追,黄世信却伸手拦住了他,搀扶起卷缩在地上的常博远,掏出一方洁白的绣帕给他擦拭起来,温言道:
“毕竟你给他当了五年的赘婿,那一百两就算全了你们翁婿的情义,身体没得事嘛?”
“没得事,挨打挨惯了,只要不打脑壳,死不了。”
常博远破涕为笑,他的右手一直捂着心口,那里有一本厚厚的书,是他从刘师隆那里偷来的《行医手札》,记录了刘师隆二十年来的全部心得与医案,刘师隆的招子被那堆白花花的银子给迷住了,完全不知道他的宝贝被常博远给偷走,常博远自从当了赘婿之后就无时无刻不再念想着他这本不断加厚的手札,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那你到别苑去报个到,田七啊,送常先生去见陈管事,好生安顿。”
“喏。”
田七领着常博远走了,黄世信与黄宝排开众人,自顾自地进了青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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