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唯独不悔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远康也知世界广阔，我如蚍蜉，但我……愿用医术救民之疾苦，哪怕那些恶疾再如何难缠，也要为万民争一个平安喜乐！” 陆远康猛然抬头，挂满浊泪的脸上，满是决然之色。 他的双手微握，指甲扣进了地板之中，坚定道：“纵医路漫漫，吾愿尽吾心,宁九死亦无悔！” 陆三生错愕了一下，旋即抚掌而笑，欣慰无比，道：“不愧是我陆氏后辈的族长，有我当年的风范。” 听闻夸赞，陆远康擦着眼泪，嘿嘿笑了起来。 “远康，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陆三生被陆远康感染，内心起了一抹涟漪，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陆远康摇了摇头，道：“此医术已失传太多年了，细节着实不知，还请老祖宗细细道来。” “大秦王朝时，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彼时我刚从天心山上下来，懵懂万分，一腔热血，不忍看苍生百姓沦落到易子为食的下场，便违背了观主的言戒，那是我第一次施展所学的医术……” 陆三生长长叹息一声，陷入了回忆之中。 之后的两年，哪里有疾病，他便去哪里。 体验了生死离别，世间的多舛与苦难，谱写出了一本《疑难杂症论》，留在世间，福及众生。 由于天心山的修炼方式独特，开山祖师留下了明确的训诫—— 不得沾染太多因果，救人有度，否则会天降责罚。 陆三生所做的事，已经酿成了火焰之劫，危及了整个道观。 观主立即让陆三生回到天心山，跪在帝神相下三天三夜，若肇事者诚心悔过，整个道观是有一线希望渡过火劫的。 三日，大风大雨不断，火劫将至。 六个百丈高台，五大长老，至尊观主傲立于上。 最下方的行刑架上，陆三生被玄铁锁链捆得严严实实，凄惨无比。 “大胆陆三生，胆敢乱世间因果，引大限火劫至我观，你可知罪！” 五道低沉的声音响起，阴森无比，仿佛来自幽冥一般。 “轰隆隆！” 一道惊雷划过天际。 漫天的云仿佛瞬间燃了起来，烧红了一整片天宇，正在向天心山扑来，触目惊心！ “我……无罪。” 陆三生脸上都是淌血的鞭痕，倔强无比地昂起了头。 随着话音落下，天火再度向着道观涌来，空气中充满了湮灭的气息…… “混账！你可知，你放出此话会有什么后果！” 五大长老和观主惊怒至极，纷纷运起至宝向陆三生砸去…… “轰！” 剑，锤，棍，拂尘，铁锁，八卦，六件至宝瞬间砸在了陆三生的身上。 一瞬间，他的身躯都被砸了出去，吐血不止。 “咳……” 陆三生在地上爬动了一下，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他不懂，修道者只图自身长生，独善其身，却不能救济天下。 既然如此，长生有何用！ 他闻到了天劫的味道，无边的火焰已经包围了道观，正在向观内所有人席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难道……真是自己错了吗。 陆三生无力地再度栽倒，捂住嘴，失声哭了起来。 这一年，他十八岁。 同岁的小道童，还在山上无忧无虑地牧牛，饮马，诵道。 而他，走过了兵荒马乱，见过了山河破碎，看到了背井离乡，妻离子散。 看到了患病的丈夫把最后一口粥，留给了辛苦哺婴的妻子。 看到了濒死的老者，用最后的力气把素不相识的路人救出冰窟，自己沉入了水底…… 看到了一生治病救人的老医者，也看到了扑到车辙下救孩子的大恶人。 这世界，如此瑰丽，这般令人着迷。 我……有什么错？ “孽天！此事……与天心山所有人无关。” 陆三生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形，吐出一口血，指天而笑，“我……陆三生！独扛天劫！” 一瞬间，观主和五大长老呆住了。 下方瑟缩哭喊的小道士们，也都怔住了。 天劫由灼烧整个山脉的火海，开始收缩，凝聚，化成了一柄弥天长剑，对准了陆三生一人。 “陆三生，你后不后悔？” 一道亘古苍凉的声音，从云层中传出。 湮灭的气息越来越浓厚，几乎要将陆三生烧灼干净。 “我自然是后悔的。” 陆三生流着泪，仰天大笑。 旋即，他弯下了腰，仿佛魔症了一般。 “我后悔没有看尽山清水秀，后悔没能看遍人心澄澈，后悔没能记住百花生发。”陆三生微微一笑，补充道，“可我，唯独不后悔济世救人。” 话音落下，掌权的观主和长老们眼眶都湿润了起来。 站满观礼台的小道士们也纷纷哭了起来，肩膀耸动不止。 就在这时，道观的门被推开。 无边无际浩浩荡荡的百姓，纷纷涌入了山门。 “小陆医师，我们来了！” “救了我全家，我宁死也要保护小陆医师！”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站在你这边！” 陆三生愣住了，扭头望去。 只见成千上万的男女老少，竟硬生生将他所在的行刑台围了起来，密不透风。 原本暴风骤雨不止的天气，突然露出了一抹晴空的曙光。 “小胖子，陈伯伯，刘奶奶……你们怎么都来了。” 陆三生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望着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人群，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人们看到平时木头脸的小陆医师这副模样，也纷纷欢笑了起来。 突然，一道阳光刺彻底穿透了厚厚的云霾，向陆三生的方向照来。 道观的道士们纷纷流着眼泪，向天空望去…… 不知何时，火劫已经彻底消弭了…… “从那天起，我明白了人定胜天的道理，人若至善，无惧神魔，何况是鬼？便悟出了，意图与鬼争命，拯救世间良善之人。” 陆三生微微一笑，叹道。 “老祖宗千秋大义，远康远不可及，我等后辈能存一分心气与实力已是万幸了。” 听到这里，陆远康已经泪眼朦胧，哽咽道。 陆三生摇了摇头，出声道：“不是如此，医者，不仅要有基本的气节和仁心，还要有医之气。” “医之气？” 陆远康一愣，疑惑道。 老祖宗每次提出的概念，都能刷新他的认知。 但他隐隐知道，一扇新的大门要敞开了！ “医之气，源自每个医生对“医”字的认知和执着，也与过往功德息息相关，对修真行医者而言，至关重要。合理运用医之气，可以做到驭针，驭脉，驭四百零八穴，这才是修行路上的医途！” 陆三生眸光璀璨，熠熠生辉，解释道：“远康，你的行医路子与我相近，我有意将传授于你，不仅寻得了最佳传人，又能光大我陆氏医途，何乐不为？殊不知，若你的医之气不足，便无法驾驭，不知你愿不愿意测一测你的医气？” 陆远康听闻老祖宗要将陆氏最高医法传给自己，顿时眸中闪烁出异彩。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能够驾驭此术，必然能够造福万民。 “谢过老祖宗！无论结果如何，远康都想试一试！” 陆远康深深地拜了一拜，内心激动不已。 陆三生欣慰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随我去医馆走上一遭。” “去医馆？” 陆远康一愣，没有明白。 “你的医馆，便是你的医气汇聚之地。老祖宗提醒你一句，每位医师的医气拟态，均为莲花形状。每人的莲花形态不同，若是你的医气莲形低于三瓣，便是我也爱莫能助。不仅如此，之后还要吸收医气，若你莲形尚可，但你最终吸收的医气却低于三瓣，也会功亏一篑，总之，要提前做好最坏打算。” 陆三生淡笑道。 “好……好，老祖宗，咱们这就出发吧！” 陆远康呼吸一滞，立刻起身道。 他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同时也心下惴惴，生怕自己的医途被稀薄的医气画上休止符。 总之，陆远康心情无比复杂。 随着陆三生微微点头，二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陆家，朝着医馆而去。 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