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西渡（三）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姚谨，这就是你的安排？”\n\n光明城位于西洲最西，沿岸就是西海。\n\n乌托赤裸上身，戴着墨镜，在太阳伞下乘凉，海风阵阵，他有些幽怨地开口：“我已经在西海岸躺了好几天了，明明什么事儿都没啊，你所谓的安排，不会就是给我放假吧？”\n\n“别着急，再多躺躺。”\n\n悬浮在沙滩椅旁边的电子眼，滴溜溜转动，内里传来一道平静温和的声音。\n\n“放假难道不好吗？你在东洲裁决所辛苦多年，荣归故里，总要休息一段时间……此地偏僻，无人打搅，这些日子你就好好放松放松。”\n\n“话虽如此……”\n\n乌托长叹一声，道：“可我总该做些什么吧？”\n\n“嘟。”\n\n“嘟。”\n\n未等他话落，那边的通讯已经挂断。\n\n……\n\n……\n\n姚谨坐在轮椅上，缓缓推行，他的背后没有人。\n\n地底廊道很长，很潮湿，通讯器挂断之后，连最后的一缕光亮也都消失了，这里就是光明城的“秘牢”，让西洲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地方。\n\n秘牢的存在和东洲的雪笼十分相似。\n\n光明教会历年来会处决许多罪人，在赤忱的教义之下，有无数人情愿献出生命，但也有人选择……背叛光明。\n\n罪无可赦之人，当然要死。\n\n但仍有一些人，在死之前，需要榨干全部的价值。\n\n这些人，就会被押入秘牢。\n\n虽然这里是光明城，但很讽刺的一点……秘牢中是没有丝毫光明可言的。\n\n被关押在这里的超凡者，也基本没有了再见光明的机会。\n\n“滴答……滴答……”\n\n姚谨独自一人，缓缓行走在这悠长廊道之中，他没有去看两侧的秘银笼牢。\n\n如果换做其他人路过。\n\n此刻秘牢之中，已是怒吼滔天，恨不得将过路人生撕活剥。\n\n但姚谨……却是例外。\n\n因为这一整条廊道的罪人，都是被他抓回，亲手拷打审问的！\n\n如果有一束火光照耀此地，便会发现，那些罪犯一个个蜷缩在角落，他们习惯了秘牢的黑暗，可依旧不敢直视那个看似羸弱病危的年轻人。\n\n姚谨神色平静，就这么越过长长的廊道，秘牢按照罪犯等级不同，分为不同的地区。\n\n越往深，关押者等级越高。\n\n他一路深入，来到最底层。\n\n“元泱长老，别来无恙……这几日在‘秘牢’待得可还习惯？”\n\n最底层很黑，因为这里的笼牢有好几层，最外层甚至还镀了黑银。\n\n姚谨调转身子，面朝其中一间笼牢，柔声开口：“我特地叮嘱，让人善待你，一日三餐，不要落下。”\n\n他轻轻叩指。\n\n合金笼牢的外层缓缓打开，露出了一道颇为狼狈的身影。\n\n元泱上身衣衫破碎，早已没了先前超然出尘的气质，浑身都是伤痕，白须白发更是被鲜血染红，这副景象看上去颇为狼狈，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微弱。\n\n“姚谨你……押我入牢之前，不是这么说的。”\n\n元泱声音颤抖：“我所犯之罪，何至于此？你如此待我……若被大长老知晓，可知是什么后果？”\n\n“一号暗线是神殿花费二十余年心血，才构搭而成。”\n\n姚谨神色平静，缓缓说道：“一共一十四人，每一人都安插在东洲重要岗位，关键时刻，皆可发挥重要作用，这条暗线之中，甚至还有一位长野裁决官成功入套……因为你的‘一意孤行’，导致暗线被拔，此罪换做他人，已是即刻枭首。”\n\n“？？？”\n\n元泱语气之中满是震惊：“我乃神殿二长老，你敢如此对我？！”\n\n“抱歉，这里是‘秘牢’。”\n\n姚谨语气里没有丝毫波动，他看着被铁链束缚的二长老，平静说道：“在这里，你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罪人。况且，你不是还没死么？”\n\n“不……当初你们不是这么说的！”\n\n二长老忽然向前突进，他双手用力攥在笼牢铁杆之上，声音愤怒：“我要见贾唯！我要见贾唯！”\n\n滋啦！\n\n雷系封印物的力量骤然降临。\n\n这漆黑的秘牢之中被短暂的骤光所照耀，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n\n“啊……”\n\n二长老跌坐在地，披头散发，他的双手散发出阵阵焦烟。\n\n“贾唯大人不会来的。”\n\n姚谨轻叹一声：“您似乎并不知道，自从贾唯大人封号【壁垒】之后，这秘牢便全权交由我来掌控，大人他只需坐镇日落山下，尽到【红湖驻守者】的义务即可。”\n\n“怎么可能……”\n\n元泱喃喃道：“贾唯是【圣裁长】，这区区秘牢……”\n\n“贾唯大人背负的压力太多了，总要有人替他负担一二。”\n\n姚谨温声笑道：“况且……这光明城中，遍地都是影子，就连苏叶大人都能成为圣子，我执掌这区区秘牢，似乎并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吧？”\n\n“苏叶，对……苏叶！”\n\n元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n\n“我要见苏叶！”\n\n他死死盯着眼前的轮椅青年。\n\n“……”\n\n漫长的沉默之后，姚谨轻叹一声，道：“元大人，看来您还是不明白情况，您现在……谁也见不了。”\n\n元泱怔怔呆住。\n\n姚谨诚恳道：“贾唯，苏叶，大长老，您都见不到。在这个地方，您能见到的人，就只有我。”\n\n“我知道了……”\n\n不多时，元泱冷静下来。\n\n他声音嘶哑开口：“你是厌倦了‘影子’的生活，所以想在神殿之中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对么？我可以满足你……你放我上去，第二日我就给你安排新的身份，你可以站在光明下，你可以拥有自己的名字，被千万人所看见，所拥戴，就像苏叶一样。”\n\n“……”\n\n姚谨不语，秘牢的气氛便凝固地让人窒息。\n\n元泱感到有些绝望：“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可以满足你。”\n\n姚谨有些悲哀地注视着元泱。\n\n最后他挥手关上了秘牢的外壁，元泱再度冲上前，但这一次雷光甚至没有冲出笼牢，电击入骨的声音和惨叫声音都被隔绝。\n\n姚谨坐在轮椅上，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缓缓来到了不远处的另外一间“笼牢”。\n\n他做了与先前一样的事情。\n\n打开笼牢外壁，露出内里的景象。\n\n这间秘牢之中关着一个女人。\n\n阴暗潮湿的笼牢，本来不该有一点点光亮，但是在这女人的四周，却是有星星点点的萤火缭绕，这般惊艳眼球的景象，反倒映衬地此地不像是笼牢，而像是一片圣地。\n\n“神女大人，别来无恙。”\n\n姚谨颔首揖礼，诚恳道：“姚谨不方便起身行礼，还请见谅。”\n\n黑暗中的女子盘膝而坐。\n\n谁也不会想到，传说中的光明神女，会被关押在“秘牢”之中。\n\n自从与林氏悔婚，孟西洲的消息，便不怎么出现了……世人最后能知晓的消息，就是当年的光明城大骑士贾唯率人亲自去中央城将神女带回西洲。\n\n自此之后，神女再无音讯。\n\n“神眷”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n\n只是这些年。\n\n光明城从未公布剥夺孟西洲的“神女”之名，这一点让许多人都感到不解。\n\n如果光明神座不再眷顾孟氏，那么大可重新更换神眷对象。\n\n有人说。\n\n光明神座是病重衰老，所以由光明神女亲自侍奉。\n\n就像是北洲的紫雨军团长驻守阁楼。\n\n光明神女这几年守在神座榻前，无暇离开，自然不会有消息传出……这也可以解释为何“神女”之名依旧存在。\n\n因为神眷，并未离开。\n\n但偏偏现实比传闻要更加魔幻。\n\n光明神座的确传出了病重垂危的消息，但神女并不是在侍奉，而是被“幽禁”。\n\n孟西洲缓缓睁眼。\n\n她看着姚谨，一字一句道：“你们是在演戏。”\n\n“……”\n\n姚谨也看着孟西洲。\n\n他笑着开口，直接承认：“是。”\n\n把元泱打入秘牢，就是让元泱来演戏的……二长老真正的任务，是借着这次下牢，接近神女，并且取得神女的信任。\n\n所以刚刚的那一出，其实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n\n姚谨的回答，让孟西洲有些诧异。\n\n“只不过……演戏的只有他。”\n\n姚谨感慨问道：“他刚刚的表演是不是还挺逼真的？按照原先的计划，元泱被困秘牢，全力破坏之下，黑银壁面出现了一丝裂纹，他正好可以与你取得联系……若干年前，元泱对孟家有知遇之恩，对你亦有授业之情，你可以厌恶神殿任何一人，可唯独不能厌恶他。”\n\n孟西洲听完之后深深无言，她很失望地看着黑银墙壁那一边的秘牢。\n\n“但很可惜，我并没有陪他演下去的想法……”\n\n姚谨轻叹一声，解释道：“这里是‘秘牢’，大长老，贾唯先生，对我有绝对的信任。既然元泱主动要求‘戴罪立功’，那么在他任务成功之前，决定是否让他离开秘牢的人，只有一个。”\n\n“那就是我。”\n\n这些话，姚谨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n\n正如先前他放出了和元泱的对话。\n\n现在，他和神女的对话，也可以被隔壁的笼牢所听见。\n\n不过黑银外壁加固之下，元泱究竟是什么反应……就无人知晓了。\n\n“何必对我说这些？”\n\n孟西洲的反应很平淡，“我不在乎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样子的。”\n\n“不，你在乎的。”\n\n姚谨认真道：“孟姑娘，你是一个聪明人，元泱入狱，便意味着神殿的人手已经不足，他们把很多事情都交给‘影子’处置。”\n\n“如今我手里所握着的，不再只是这座秘牢。”\n\n他娓娓道来：“你可以不在乎很多事情，但有些东西你一定很在乎，我知道那是什么。”\n\n“……”\n\n孟西洲蹙起好看的眉头。\n\n“这些年，我来了很多次，所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n\n姚谨柔声相劝，道：“只要交代剩下的【圣书】所在，你立刻就可以离开秘牢。这几年孟家落魄，你神女之名也饱受质疑，如今神座大人已经开始为‘火种’重新择主，你何必要在这件小事上执迷不悟，死死纠缠？”\n\n(本章完)\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