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龙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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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手机请访问 m.duxs8.com); “昭容你胡说什么”萧琰勃然大怒,冷喝道。 “臣妾今日本想提前告知皇上,可是皇上因为王妃之事已然大怒,臣妾怕皇上气急,故而没敢说。”李昭容侧首冷笑,“而如今皇后娘娘死不承认,臣妾没有办法只能据实相告。周氏一族目无王法,暄化王迎娶先帝嫔妃,皇后周氏于内私通。皇上,如此奸险之流,您还要容忍么” 方由见她言辞激烈,忍不住出声“昭容娘娘莫不是失心疯了,方才诬陷妾身是先帝嫔妃,如今又说皇后与旁人私通。今夜这戏一出接着一出,可真热闹。” 李昭容冷喝道“你闭嘴,你的事皇上追查下去,早晚水落石出。但是皇后娘娘和近襄侯的私情,天下人人皆知,王妃还想让本宫拿出证据来么” 萧琰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阴鸷冰凉,他薄唇微动,重复道“人人皆知” 李昭容满面得意,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转而对萧琰道“皇上,当日在暄化皇后与魏侯毫不避嫌,同居一室,已惹来非议。十三年春皇上召娘娘回白帝城,魏侯竟然指使手下扮作山贼把皇后劫走。可惜没过多久,魏侯被围困在孤山兵尽粮绝,皇后为了救他,这才返回白帝城搬兵。皇后与魏侯私通的故事早已在西北传遍,皇上不防派人去打听打听。” 我俯下身子,看着萧琰的眼睛认真道“臣妾回宫后已向皇上解释,臣妾迫于战事紧急,不得不挪居于舅舅府中。但是臣妾与魏侯分屋而居,绝非昭容所说同居一室。至于魏侯将臣妾劫走更是子虚乌有,”我肃容对李昭容道,“昭容,你不要以为郭氏已死便可以死无对证任意诬蔑,当心遭报应。” 李昭容冷笑连连,不以为意“臣妾不比娘娘心大,做不出私通的事,何来的报应。” 魏瑾此刻也跪下,静静道“启禀皇上,当年大辽兵临城下,微臣日夜驻守城防,纵然窦将军安排了住处,却也无暇回去。更兼知道皇后与敏肃皇贵妃居住在内,微臣不敢冒犯。皇后娘娘被劫持之事,听闻事发时娘娘人已在蜀地。微臣若动兵马千里追袭,怎可不被人察觉” 如此解释,却并没有打动萧琰。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魏瑾,毫无反应。 殿中一片冰凉,哥哥见事态不妙,连忙为我开脱“暄化与白帝城千里之远,人人口舌相传难免有误,昭容娘娘也不过听人嚼舌根,当不得真。” 李昭容蔑笑,凉凉道“本宫听人嚼舌根,王爷恐怕也不是亲眼所见。当年王爷在凉河和王妃卿卿我我,哪儿还记得皇后” “住嘴”萧琰忽然大声道。 李昭容被呵斥,略有讪讪。萧琰挪动步子,顺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下高台,走到了魏瑾面前。 我跪在地上,看不见萧琰的神情,只听他轻轻开口,嗓音冷彻而清晰“朕记得十二年夏是你护送皇后去的暄化。” 魏瑾亦清楚答道“正是。” 萧琰头稍微一抬,越过了魏瑾看见了萧琳。萧琳接触到萧琰的目光,连忙低下去。萧琰迈步走到魏瑾身后,望着萧琳道“琳儿是被你的部将所救,送去了剑南。” 魏瑾淡淡道“是。” 萧琰蓦地轻笑,伸手拍了拍魏瑾的肩膀“难为你在兵荒马乱之际,心中还有君臣之分,不顾自己的妻室,替大齐保全了国母。” 冷意透骨,额上却汗珠点点,我情不自禁喃喃道“皇上” 萧琰并不理我,神色逐渐严肃起来,对魏瑾说道“朕一直忘了你这份功绩,该好好嘉奖你才是。” 魏瑾恪守着君臣之礼,如常恭谨“微臣不敢。” 萧琰哂笑道“昭容,魏侯一直不曾忘了皇后是国母,处处保全。而你目无尊卑,任意诬蔑皇后,该当何罪” 萧琰的意思十分古怪,李昭容不敢大意,连忙跪下“皇上恕罪,不过臣妾想问皇后几句话。娘娘若答的坦荡,臣妾便认罚。” 萧琰闻言,疲倦地闭上双眼,道“你问吧。” “娘娘恕罪,臣妾冒犯了。”李昭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萧琰,又看向我,目光中逐渐聚起一份决绝之意,“敢问皇后娘娘,当日被劫之事您是怎么确定是郭氏所为呢” 我淡淡道“起初本宫不知道,后来郭氏被缢杀,劫持本宫的人吓破了胆,这才全情告知以图保命。” 李昭容闻言轻笑一声,讥讽地看着我“臣妾好奇,郭氏既然敢命人绑架娘娘,为何要留下娘娘性命,难道她不怕事情败露么” 我冷冷道“这个你该去问郭氏,不该问本宫。” “好,这个暂且不问了。不过臣妾更好奇的是,娘娘回宫时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想来在郭氏手中数月也未遭受一丝一毫的虐待。”她的笑意更深,灯光下朱红的唇色如同染了血,美的妖冶,“郭氏待娘娘真是不错。” 我无言作答,她也不深究,只轻缓地继续问下去“最后一个问题,娘娘失踪数月,那么娘娘到底是什么时候到的白帝城,多久之后被迎回宫中的呢” 我深知她的话中必有陷阱,故不敢轻易回答,只含糊道“本宫被拘于黑室不见天日,无法确定究竟有多久。” 她开始掩饰不住地兴奋起来,目光如同两道利箭直直瞄准我,声音也有了几分蛊惑迷离“那么大概的时间还是有的吧。几天半月一月还是两个月” 我后背冷汗涔涔,不敢轻易开口。因为她越是穷追不舍,越是证明这背后必有能将我一击击倒的证据,让我回天乏术,再也无力招架。 一场精心策划的晚宴,她押上了一切,我也以全部为赌。 所以我轻轻道“时隔太久,本宫也不记得了。” 她冷毒地看着我,嘴边的笑如同鬼魅。她把求助的眼神投向萧琰,萧琰忖了忖,道“皇后,昭容问的是大概,你估摸着说便是。” 萧琰开了口,我再不能回绝。心底隐隐约约没底,我不敢把时间说的太长,恐有陷阱,便说“大概半月。” 李昭容闻言,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似是十分满意我的回答。她一边笑一边对着门口大喊“来人,快把姓胡的带上来。” 沉重的殿门再度开合,一个身穿灰衣的中年男子被推了进来。他低着头神情莫测,倒是很懂规矩的撩起前摆从容下跪。 李昭容看着他笑眯眯道“把头抬起来。” 那灰衣男子抬头,一张脸平淡无奇,神情不露悲喜。他借着抬头之机一扫殿中的人,然后慢慢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同他对视的那一霎那,我心惊肉跳。 是胡郎是谢之桃的胡郎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和谢之桃隐居了么,为何会在此出现。 冷意更深,谢之桃乃是死了的人,李轻菡抓住了胡郎,那么谢之桃还活着的秘密,是不是也被她捏在手心,身份随时会被揭露。 她好容易逃了出去,竟然因为我又被拉回了后宫的斗争当中。原来一日踏入后宫,真的如同梦魇随行,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我的错愕震惊摆在脸上,萧琰看在眼中,死死地盯着我,道“皇后认识此人” 我回过神来,连忙道“臣妾不认识。” “那何故震惊” “此人从容不迫,眉宇间似乎看淡生死,故而好奇这样的人,也要和李昭容沆瀣一气诬陷臣妾么” 李昭容轻笑“臣妾不与任何人串通,说的都是实话。娘娘方才说不认识他,可是五年前把娘娘送到白帝城的,就是这个姓胡的贱民。” 冰凉的寒意通过龙飞凤舞的鎏金地砖传遍我的身体,心也凉到了极点。 她果然查到了,什么都知道了。可是就是这样的情况,我依旧不能退缩半步,不能让自己的言语露出任何马脚。我状似疑虑,认真盯着胡郎打量几番,道“他可是郭氏的手下,可惜本宫对他并无印象。” “娘娘真会说笑,这个人怎么会是郭氏的手下。”李昭容笑得天真无邪,走过去脚尖踢了踢胡郎的腰,“你是什么人,五年前做过什么,自己说吧。” 胡郎看了看我,磕头道“五年前,草民因战乱逃至暄化附近,恰好看见有好心人在城外施粥,便去讨了一碗。” 李昭容听到此节,手中把玩着绢子曼声问道“好心人谁啊” 胡郎不得不抬手指向我“便是这位贵人。” 李昭容得意一笑,悠悠然道“继续说下去吧。” 胡郎深深舒了一口气“这位贵人见草民无家可归,便留草民和草民媳妇儿住了几日。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贵人急着要去白帝城,而草民也正好要去川蜀投奔亲戚,便一同出发。感于贵人施粥之恩,草民先把贵人送去了白帝城,然后才带着自己的媳妇回了老家。至于其他的,草民什么都不知道。” 萧琰面部肌肉一抽,隐忍着怒气“你是说你从暄化带着皇后到了白帝城。” 胡郎又磕了一个头“草民不敢撒谎。” “那么你再仔细说说,你是哪一日从暄化带着你的贵人出发,多早晚到的白帝城。” “娘娘赶路着急,抄近路日夜不休,大概走了三日就从暄化赶到了白帝城。到的时候,是鸿熙十三年七月三十日的清晨。” 方由眯着眼睛“时隔五年,你怎么记得这样清楚” “因为分别那天,草民媳妇恰好说了句还有十五日就到仲秋节,故而日子记得清楚。” “七月三十”萧琰抬头看向我,“朕也记得,七月三十是你回宫的日子。” 我轻轻道“真是巧啊,臣妾清晨到了白帝城,上午就被徐晋迎回宫中,时间一点儿也没耽搁。” 萧琰略有迟疑,冷峻地目光投向胡郎“朕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敢欺君罔上,朕灭你九族。” 胡郎朗声“皇上,草民所言句句属实。” 方由嗤笑一声“启禀皇上,这谎话也编的太假了,当年战乱几十万百姓流离,皇后娘娘怎会独独收留你。难不成皇后娘娘在城外有广厦千万,能大庇天下寒士” “王妃不必替本宫多言,皇上自有圣裁。”顾忌谢之桃,我连忙出声打断,并对萧琰道,“皇上,清白自在人心,臣妾不愿辩驳。” “清白,皇后还好意思要一个清白。当年娘娘回宫,不及半日便求皇上出兵北上,甚至将老定国公请了出来。天下大乱那么久,老定国公一直安然不动,怎么魏侯刚刚被围,你们父女两个就按捺不住了呢”李昭容扑通一声跪下,对着萧琰言辞激烈却异常郑重,“方才臣妾问的话皇上也全部听见了,皇后娘娘哪里是被郭氏劫走圈禁,分明是被有心人带回了暄化。后来出了事,娘娘从暄化慌忙赶回白帝城,急急忙忙调兵救了谁,还要臣妾说个明白么” 一种逼人的气息在大殿中流淌,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神经绷到了极点。唯有萧琰迟钝地转身,抬脚走上高台。 我跪在高台上,他的衣摆轻轻停顿在我眼前。我看见他缓缓蹲下,感受到他的手指轻挑,逼着我直视他。 “当年,劫走你的是否并非是郭氏你回宫是否另有目的你父亲肯出兵是不是为了救魏瑾”他波澜无惊,“还有,郭氏的死,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 眼中一热,两行清泪落下。我道“劫走我的是庶人郭氏,臣妾回宫没有任何目的,父亲出兵也是为了大齐的天下,郭氏的死臣妾事先并不知情。” 萧琰轻笑,笑得不带任何感情。我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手指越来越重地捻着我的下巴。 末了,他笑够了,遂轻叹一声“罢了。” 李昭容气急疾呼“皇上” 萧琰蓦地起身大喝“你住嘴闹到了现在,你还没有闹够么” 李昭容满面震惊,歇斯底里道“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而皇后躲躲闪闪支支吾吾,皇上为何不信相信臣妾”她急的四处张望,忽然看见了披头散发的方由,猛扑过去道,“那王妃呢皇上求您细想,周晔是定国公府长子,他怎会与一婢女有这样深的感情。臣妾听说十几年前方家早有与周家结亲之意,眼前这个王妃分明就是当年的方家小姐。再说她已验明正身,一定易过容。皇上纵然不信臣妾所言,也该相信侯夫人的话吧。” 哥哥护住方由,战战兢兢望向萧琰。萧琰一扫他们夫妇,道“皇后之事尽是诬蔑,至于暄化王妃,”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冷硬,“身份彻查” 方由挣开哥哥“妾身清白,谨遵圣旨。” 方由话音未落,殿外忽然嘈杂起来。所有人一偏头,都望向殿门不知发生何事。唯有我冷了的心肺刹那间滚烫,伸手拭去了眼泪。 一晚的心惊胆战,终于走到了头。 殿外传来徐晋的声音“启禀皇上,充仪娘娘和宫中其他嫔妃有要事求见。” 萧琰冷道“不见” 殿外的徐晋安静了一会儿,片刻又道“她们说事关重大不能拖,皇后又不在后宫,一定要见皇上才行。” 萧琰烦闷地来回踱步,想了想道“那叫她们进来。” 徐晋一开门,呼啦啦涌入一群花枝招展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女子,正是萧琰的所有嫔妃。她们本以为今夜萧琰回去凌波殿赴宴,自然个个着意打扮,唯恐落了人后。而清阳宫气氛正尴尬,被她们一搅反倒松快不少。 她们乌泱泱的,七嘴八舌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 萧琰见了此情此景,自然怒从心起。他压着火看向领头的赵充仪,问道“你不是在凌波殿摆宴庆祝定儿开蒙么,什么事非要现在见朕” 赵充仪抬起头,面色颇为凝重“回皇上,今夜臣妾在凌波殿摆宴,宴请宫中所有嫔妃。本来皇上和皇后也答应来的,结果皇上在清阳宫又设宴,所以二位没能来。” 萧琰听到此节已是按捺不住怒气,挥手掀翻了用膳大案,上面的杯盏碗碟摔得粉粹。伴随着这清脆的巨响,他暴喝道“你莫不是来请朕和皇后的你放肆,朕和皇后想去便去,有别的要事便不去。清阳宫什么地方,容得你随意过来废话,还不赶紧滚回去” 赵充仪不意萧琰发这么大的火,吓得连连磕头“臣妾万万不敢打扰皇上和皇后,方才说的啰嗦,请皇上恕罪。” 李昭容见状,开口道“皇上息怒,充仪不是这样没分寸的,先听她说完吧。” 我心内冷笑,目光同赵充仪一个交错,便别过头去静等好戏。 而萧琰听了李昭容的话,狠狠瞪了赵充仪一眼“你长话短说。” “冷宫里的胡芬仪出逃了。”赵充仪简洁道。 萧琰咬牙切齿“出逃便出逃,捉回来乱棍打死” 赵充仪眸子一亮,昂首道“可她,可她黑夜中迷路,闯到了飞羽殿附近,撞到了一陌生男子。” 李昭容闻言错愕,迷茫地望向赵充仪“飞羽殿” 萧琰已是怒气稍减,探寻问道“什么陌生男子” 赵充仪朗声道“回皇上,那男子不是宫中戍守,也不是御医,天色这样晚出现在宫中委实诡异。且说当时,他把胡芬仪错认成了旁人,一把拉住就要胡芬仪害怕,高声喊了起来,这才惊动了侍卫。因为各宫姐妹都在凌波殿赴宴,值夜的御林军统领便以为皇后娘娘也在,所以捉着胡芬仪和那男子去了臣妾那里。然而臣妾是知道皇上和娘娘在清阳宫宴请皇亲国戚的,故而叫那统领先不要去打扰。可是姐妹们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纷纷,都觉得有男子出没情形不对,便押着那男子审了半天。谁知道他竟然竟然” 萧琰闻言已然急了“竟然什么” 赵充仪面上大有为难之色,轻轻道“竟然说在宫中住了好几年了,一直由昭容娘娘藏着,以备不时之需。” 我听到后几乎忍俊不禁,以备不时之需这样俏皮的话都能说出来,也亏得赵充仪嘴巧。 哥哥火上浇油地重复道“不时之需” 萧琰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铁青地面孔重重出着气。李昭容这才察觉大事不妙,连忙哭喊“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心都在皇上身上,这一定是别人冤枉臣妾的。”她看见了安静地我,当即冲着我大喊,“皇后,你为何要陷害我” 我冷冷转过头,一字一句话音铿锵“昭容你胡说什么,今夜你处心积虑栽赃本宫,本宫为自己申辩都来不及,哪儿还能陷害你。” 李昭容恚恨,几乎欲把我生吞。她又转向萧琰,道“皇上臣妾没有,快让他们把那人带上来,臣妾要跟他对质,问问他为何要陷害臣妾。” 萧琰一挥手,徐晋点头哈腰连忙让人把那男子带了上来。那是个面容十分清秀,约二十出头的青年。他一身暗紫色的蜀锦衣袍,头上戴着上好的和田玉冠,灯火地下细看,越发姿容翩翩。 如此美男子绝世难寻,若说李昭容养着他数年不曾做什么,想来无人会信。 萧琰看清了那男子,怒意更盛。而那男子看见了地上跪着的李昭容,竟然爬过去一把抱住她颤抖的问“菡儿救我,他们发现了我,我们该怎么办” 李昭容手忙脚乱地挣扎着,站起来口中大喝“你是谁,你放开本宫你再敢拉拉扯扯,本宫让人剁了你的手” “是我啊,今早你还来给我送了一天的食物,说中午和晚上要陪你的姐妹吃饭,就不能陪我了”那男子问声细语,说到此处几乎都要哭出来,十分惹人怜爱。 “姐妹”萧琰冷笑,“朕是你的姐妹” 李昭容无暇顾忌萧琰,急着为自己开脱“你说是本宫把你藏起来的,那么你说说本宫如何藏匿你这么大一个活人的”她冷笑地看着我,字字如来自地狱般恶毒,“本宫不是皇后,没有通天的本事。” 那人眨眨眼睛,道“几年前你随皇上回宫,我跟着你一起入宫。你把我安排在无人居住的宫室当中,每次来看我都带不少吃的用的。后来你有了自己的宫室,便高高兴兴让我跟着你住。”他胆怯地看了萧琰一眼,道,“听你的声音我知道你是皇上,这个月你常来菡儿的飞羽殿,害得我躲躲藏藏,好久都见不到她。” 萧琰怒极反笑,大殿里的嫔妃也是议论连连。赵充仪顺势道“方才臣妾等已经提问过飞羽殿的宫人了,有几个说只要皇上不来,昭容常常去飞羽殿的后屋休息过夜,他们也觉得很奇怪。只要稍微露出好奇的意思,昭容不是打便是骂,吓得他们都不敢言语。” 庄妃大着胆子道“臣妾也以为这人说的可信,宫中戍守多么森严,平日若想带人进来难如登天。可是当年皇上回京时确是大好机会,昭容随便安排一下,他便可以混在队伍里面,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 庄妃入宫近十年,好容易熬到如今的资历。而李昭容年纪轻轻便越过了她,她自然肯落井下石。 “臣妾记得皇上孝中曾传出李昭容有孕的消息,后来说是误诊,可是会不会是昭容和这个男子”照妃也忍不住凑上一句。 李昭容气急败坏“你们” 萧琰一步步走到李昭容身边,而她看见他的脸色,便只剩下了满面绝望和无助“皇上,臣妾没有。” 苍白的辩解已不能打动萧琰,我听见萧琰问“你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李昭容锐利的目光袭向我“皇后如何证明她的清白” 我敛衣而起,肃容道“本宫无需证明。你找到的这个人证所说的一切都是一面之词,你的种种分析纵然咄咄逼人,但也不过是你的臆想。” 她狡猾一笑“这个人也一样,他所说所言也都是一面之词,为何一定就可信” “不一样这个姓胡的是你找来的证人,你的证人的一切指证,都有你教唆的可能。如你所说,本宫是由这个人送去的白帝城,然后便一拍两散。那么茫茫人海,你是如何寻到的他”我痛快道,“而这个不知名的男子却是由胡芬仪意外发现,供词由宫中妃嫔群审而得之,一切皆在光天化日之下。” 李昭容闻言十分慌乱,忙道“或许是你一早找来这个人,就等今日栽赃给我。或许是别人安排,她们嫉妒我的恩宠。”她眼珠转的飞快,忽然大喊,“我知道了,你今日来清阳宫前去了一趟凌波殿,你定是在那个时候安排赵充仪陷害我” “啪”,萧琰一掌打在李昭容脸上“朕听你猜测已经听了一晚,你该消停了。” 李昭容被打的踉跄几步,跌在地上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萧琰“皇上,臣妾肚子里还有您的孩子。” 萧琰冷笑“那是朕的么” 话音未落,那紫衣男子飞身扑过来护住李昭容,冲着萧琰大喊“你竟然打女人,难怪她说你薄情,果然是个混蛋” 说罢,那男子不管不顾,竟然几拳冲着萧琰肚子打过去,边打还边说“等日后宇儿即位,看你还敢打她不敢。” 我见状心中好笑,却不得不疾呼护驾。哥哥上前拉住那人,魏瑾一脚踢向那男子腿弯,他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侍卫听到我高呼,连忙闯入殿中。彼时萧琰捂着肚子雷霆大怒,指着那个紫衣男子道“把这个人拖出去,即刻打死。还有李昭容,拖去冷宫,朕明日再发落。” 侍卫答应,那男子和李昭容即刻被拖走。庄妃眼尖,指着李昭容跪的地方道“这里有血,莫非李昭容要小产” 一向依傍李昭容的褚良媛和贺才人见状连忙道“皇上,事情还未查个水落石出,万一是有人陷害呢昭容毕竟有身孕,皇上还是赶紧请御医去看看吧。” “御医”我闻言冷笑,“的确要请御医,但也该来看看皇上伤的如何。你们是皇上的嫔妃,怎么担心李昭容多过担心皇上” 她们吓得讷讷,萧琰目光如箭,冷道“这两个人也拖去冷宫,朕不要再见她们。” 侍卫再次涌了进来,拖走了哭喊连连的褚良媛和贺才人。大殿登时安静,唯余萧琰粗重的呼吸声。 事情至此已全然大乱,我相信李昭容今夜的全部揣测,萧琰不信十分也信七八分。对于方由,他下定决心要彻查,那么方由早晚不保。对于我,或许是因为皇室颜面,他还是选择保全。 而如今李昭容的“奸夫”这样一闹,瞬间摧毁了萧琰对她的信任。萧琰自然会重新看待今夜发生的一切,而李昭容的私心更会被无限放大。 此刻魏瑾在侧道“皇上,方才那男子直呼七皇子之名,又提及七皇子即位之事。可是天下皆知,皇上早已立嗣,这昭容娘娘莫非有谋逆之心” 哥哥此刻上前一步,面色凝重道“昭容今夜先是诬陷王妃,后来又诬陷皇后娘娘私通。宫中只有四个皇子,太子和二皇子是皇后所出,五皇子是赵充仪养子,剩下的七皇子是昭容所出。她肚子中还有一个,将来或许还有无数个。若扳倒了皇后和两个嫡子,那么来日皇上另立太子此中关节微臣不敢深想。” 照妃闻言赫然一拍手,状似恍然大悟“五皇子不为皇上所喜,她多生几个胜券在握。” 萧琰闻言大怒,冷喝道“什么不为朕所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揣测朕的心意。” 照妃吓傻,连忙跪下。我一扫赵充仪,她会意,当即郑重道“皇上对定儿的疼爱与其他皇子公主都是一样的,并无偏私。不过,”她大着胆子道,“昭容既有奸夫,那么七皇子到底是谁的孩子还未可知。毕竟事关皇室血脉,皇上还须慎重。” 萧琰今夜连番暴怒,已经十分疲倦。他闭目道“朕知道了,你们都回去吧,所有人都走。” 众人对视几眼,连忙告退。我也敛衣准备退下,不想萧琰突然开口“皇后留下。” “昭容你胡说什么”萧琰勃然大怒,冷喝道。 “臣妾今日本想提前告知皇上,可是皇上因为王妃之事已然大怒,臣妾怕皇上气急,故而没敢说。”李昭容侧首冷笑,“而如今皇后娘娘死不承认,臣妾没有办法只能据实相告。周氏一族目无王法,暄化王迎娶先帝嫔妃,皇后周氏于内私通。皇上,如此奸险之流,您还要容忍么” 方由见她言辞激烈,忍不住出声“昭容娘娘莫不是失心疯了,方才诬陷妾身是先帝嫔妃,如今又说皇后与旁人私通。今夜这戏一出接着一出,可真热闹。” 李昭容冷喝道“你闭嘴,你的事皇上追查下去,早晚水落石出。但是皇后娘娘和近襄侯的私情,天下人人皆知,王妃还想让本宫拿出证据来么” 萧琰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阴鸷冰凉,他薄唇微动,重复道“人人皆知” 李昭容满面得意,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转而对萧琰道“皇上,当日在暄化皇后与魏侯毫不避嫌,同居一室,已惹来非议。十三年春皇上召娘娘回白帝城,魏侯竟然指使手下扮作山贼把皇后劫走。可惜没过多久,魏侯被围困在孤山兵尽粮绝,皇后为了救他,这才返回白帝城搬兵。皇后与魏侯私通的故事早已在西北传遍,皇上不防派人去打听打听。” 我俯下身子,看着萧琰的眼睛认真道“臣妾回宫后已向皇上解释,臣妾迫于战事紧急,不得不挪居于舅舅府中。但是臣妾与魏侯分屋而居,绝非昭容所说同居一室。至于魏侯将臣妾劫走更是子虚乌有,”我肃容对李昭容道,“昭容,你不要以为郭氏已死便可以死无对证任意诬蔑,当心遭报应。” 李昭容冷笑连连,不以为意“臣妾不比娘娘心大,做不出私通的事,何来的报应。” 魏瑾此刻也跪下,静静道“启禀皇上,当年大辽兵临城下,微臣日夜驻守城防,纵然窦将军安排了住处,却也无暇回去。更兼知道皇后与敏肃皇贵妃居住在内,微臣不敢冒犯。皇后娘娘被劫持之事,听闻事发时娘娘人已在蜀地。微臣若动兵马千里追袭,怎可不被人察觉” 如此解释,却并没有打动萧琰。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魏瑾,毫无反应。 殿中一片冰凉,哥哥见事态不妙,连忙为我开脱“暄化与白帝城千里之远,人人口舌相传难免有误,昭容娘娘也不过听人嚼舌根,当不得真。” 李昭容蔑笑,凉凉道“本宫听人嚼舌根,王爷恐怕也不是亲眼所见。当年王爷在凉河和王妃卿卿我我,哪儿还记得皇后” “住嘴”萧琰忽然大声道。 李昭容被呵斥,略有讪讪。萧琰挪动步子,顺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下高台,走到了魏瑾面前。 我跪在地上,看不见萧琰的神情,只听他轻轻开口,嗓音冷彻而清晰“朕记得十二年夏是你护送皇后去的暄化。” 魏瑾亦清楚答道“正是。” 萧琰头稍微一抬,越过了魏瑾看见了萧琳。萧琳接触到萧琰的目光,连忙低下去。萧琰迈步走到魏瑾身后,望着萧琳道“琳儿是被你的部将所救,送去了剑南。” 魏瑾淡淡道“是。” 萧琰蓦地轻笑,伸手拍了拍魏瑾的肩膀“难为你在兵荒马乱之际,心中还有君臣之分,不顾自己的妻室,替大齐保全了国母。” 冷意透骨,额上却汗珠点点,我情不自禁喃喃道“皇上” 萧琰并不理我,神色逐渐严肃起来,对魏瑾说道“朕一直忘了你这份功绩,该好好嘉奖你才是。” 魏瑾恪守着君臣之礼,如常恭谨“微臣不敢。” 萧琰哂笑道“昭容,魏侯一直不曾忘了皇后是国母,处处保全。而你目无尊卑,任意诬蔑皇后,该当何罪” 萧琰的意思十分古怪,李昭容不敢大意,连忙跪下“皇上恕罪,不过臣妾想问皇后几句话。娘娘若答的坦荡,臣妾便认罚。” 萧琰闻言,疲倦地闭上双眼,道“你问吧。” “娘娘恕罪,臣妾冒犯了。”李昭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萧琰,又看向我,目光中逐渐聚起一份决绝之意,“敢问皇后娘娘,当日被劫之事您是怎么确定是郭氏所为呢” 我淡淡道“起初本宫不知道,后来郭氏被缢杀,劫持本宫的人吓破了胆,这才全情告知以图保命。” 李昭容闻言轻笑一声,讥讽地看着我“臣妾好奇,郭氏既然敢命人绑架娘娘,为何要留下娘娘性命,难道她不怕事情败露么” 我冷冷道“这个你该去问郭氏,不该问本宫。” “好,这个暂且不问了。不过臣妾更好奇的是,娘娘回宫时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想来在郭氏手中数月也未遭受一丝一毫的虐待。”她的笑意更深,灯光下朱红的唇色如同染了血,美的妖冶,“郭氏待娘娘真是不错。” 我无言作答,她也不深究,只轻缓地继续问下去“最后一个问题,娘娘失踪数月,那么娘娘到底是什么时候到的白帝城,多久之后被迎回宫中的呢” 我深知她的话中必有陷阱,故不敢轻易回答,只含糊道“本宫被拘于黑室不见天日,无法确定究竟有多久。” 她开始掩饰不住地兴奋起来,目光如同两道利箭直直瞄准我,声音也有了几分蛊惑迷离“那么大概的时间还是有的吧。几天半月一月还是两个月” 我后背冷汗涔涔,不敢轻易开口。因为她越是穷追不舍,越是证明这背后必有能将我一击击倒的证据,让我回天乏术,再也无力招架。 一场精心策划的晚宴,她押上了一切,我也以全部为赌。 所以我轻轻道“时隔太久,本宫也不记得了。” 她冷毒地看着我,嘴边的笑如同鬼魅。她把求助的眼神投向萧琰,萧琰忖了忖,道“皇后,昭容问的是大概,你估摸着说便是。” 萧琰开了口,我再不能回绝。心底隐隐约约没底,我不敢把时间说的太长,恐有陷阱,便说“大概半月。” 李昭容闻言,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似是十分满意我的回答。她一边笑一边对着门口大喊“来人,快把姓胡的带上来。” 沉重的殿门再度开合,一个身穿灰衣的中年男子被推了进来。他低着头神情莫测,倒是很懂规矩的撩起前摆从容下跪。 李昭容看着他笑眯眯道“把头抬起来。” 那灰衣男子抬头,一张脸平淡无奇,神情不露悲喜。他借着抬头之机一扫殿中的人,然后慢慢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同他对视的那一霎那,我心惊肉跳。 是胡郎是谢之桃的胡郎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和谢之桃隐居了么,为何会在此出现。 冷意更深,谢之桃乃是死了的人,李轻菡抓住了胡郎,那么谢之桃还活着的秘密,是不是也被她捏在手心,身份随时会被揭露。 她好容易逃了出去,竟然因为我又被拉回了后宫的斗争当中。原来一日踏入后宫,真的如同梦魇随行,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我的错愕震惊摆在脸上,萧琰看在眼中,死死地盯着我,道“皇后认识此人” 我回过神来,连忙道“臣妾不认识。” “那何故震惊” “此人从容不迫,眉宇间似乎看淡生死,故而好奇这样的人,也要和李昭容沆瀣一气诬陷臣妾么” 李昭容轻笑“臣妾不与任何人串通,说的都是实话。娘娘方才说不认识他,可是五年前把娘娘送到白帝城的,就是这个姓胡的贱民。” 冰凉的寒意通过龙飞凤舞的鎏金地砖传遍我的身体,心也凉到了极点。 她果然查到了,什么都知道了。可是就是这样的情况,我依旧不能退缩半步,不能让自己的言语露出任何马脚。我状似疑虑,认真盯着胡郎打量几番,道“他可是郭氏的手下,可惜本宫对他并无印象。” “娘娘真会说笑,这个人怎么会是郭氏的手下。”李昭容笑得天真无邪,走过去脚尖踢了踢胡郎的腰,“你是什么人,五年前做过什么,自己说吧。” 胡郎看了看我,磕头道“五年前,草民因战乱逃至暄化附近,恰好看见有好心人在城外施粥,便去讨了一碗。” 李昭容听到此节,手中把玩着绢子曼声问道“好心人谁啊” 胡郎不得不抬手指向我“便是这位贵人。” 李昭容得意一笑,悠悠然道“继续说下去吧。” 胡郎深深舒了一口气“这位贵人见草民无家可归,便留草民和草民媳妇儿住了几日。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贵人急着要去白帝城,而草民也正好要去川蜀投奔亲戚,便一同出发。感于贵人施粥之恩,草民先把贵人送去了白帝城,然后才带着自己的媳妇回了老家。至于其他的,草民什么都不知道。” 萧琰面部肌肉一抽,隐忍着怒气“你是说你从暄化带着皇后到了白帝城。” 胡郎又磕了一个头“草民不敢撒谎。” “那么你再仔细说说,你是哪一日从暄化带着你的贵人出发,多早晚到的白帝城。” “娘娘赶路着急,抄近路日夜不休,大概走了三日就从暄化赶到了白帝城。到的时候,是鸿熙十三年七月三十日的清晨。” 方由眯着眼睛“时隔五年,你怎么记得这样清楚” “因为分别那天,草民媳妇恰好说了句还有十五日就到仲秋节,故而日子记得清楚。” “七月三十”萧琰抬头看向我,“朕也记得,七月三十是你回宫的日子。” 我轻轻道“真是巧啊,臣妾清晨到了白帝城,上午就被徐晋迎回宫中,时间一点儿也没耽搁。” 萧琰略有迟疑,冷峻地目光投向胡郎“朕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敢欺君罔上,朕灭你九族。” 胡郎朗声“皇上,草民所言句句属实。” 方由嗤笑一声“启禀皇上,这谎话也编的太假了,当年战乱几十万百姓流离,皇后娘娘怎会独独收留你。难不成皇后娘娘在城外有广厦千万,能大庇天下寒士” “王妃不必替本宫多言,皇上自有圣裁。”顾忌谢之桃,我连忙出声打断,并对萧琰道,“皇上,清白自在人心,臣妾不愿辩驳。” “清白,皇后还好意思要一个清白。当年娘娘回宫,不及半日便求皇上出兵北上,甚至将老定国公请了出来。天下大乱那么久,老定国公一直安然不动,怎么魏侯刚刚被围,你们父女两个就按捺不住了呢”李昭容扑通一声跪下,对着萧琰言辞激烈却异常郑重,“方才臣妾问的话皇上也全部听见了,皇后娘娘哪里是被郭氏劫走圈禁,分明是被有心人带回了暄化。后来出了事,娘娘从暄化慌忙赶回白帝城,急急忙忙调兵救了谁,还要臣妾说个明白么” 一种逼人的气息在大殿中流淌,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神经绷到了极点。唯有萧琰迟钝地转身,抬脚走上高台。 我跪在高台上,他的衣摆轻轻停顿在我眼前。我看见他缓缓蹲下,感受到他的手指轻挑,逼着我直视他。 “当年,劫走你的是否并非是郭氏你回宫是否另有目的你父亲肯出兵是不是为了救魏瑾”他波澜无惊,“还有,郭氏的死,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 眼中一热,两行清泪落下。我道“劫走我的是庶人郭氏,臣妾回宫没有任何目的,父亲出兵也是为了大齐的天下,郭氏的死臣妾事先并不知情。” 萧琰轻笑,笑得不带任何感情。我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手指越来越重地捻着我的下巴。 末了,他笑够了,遂轻叹一声“罢了。” 李昭容气急疾呼“皇上” 萧琰蓦地起身大喝“你住嘴闹到了现在,你还没有闹够么” 李昭容满面震惊,歇斯底里道“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而皇后躲躲闪闪支支吾吾,皇上为何不信相信臣妾”她急的四处张望,忽然看见了披头散发的方由,猛扑过去道,“那王妃呢皇上求您细想,周晔是定国公府长子,他怎会与一婢女有这样深的感情。臣妾听说十几年前方家早有与周家结亲之意,眼前这个王妃分明就是当年的方家小姐。再说她已验明正身,一定易过容。皇上纵然不信臣妾所言,也该相信侯夫人的话吧。” 哥哥护住方由,战战兢兢望向萧琰。萧琰一扫他们夫妇,道“皇后之事尽是诬蔑,至于暄化王妃,”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冷硬,“身份彻查” 方由挣开哥哥“妾身清白,谨遵圣旨。” 方由话音未落,殿外忽然嘈杂起来。所有人一偏头,都望向殿门不知发生何事。唯有我冷了的心肺刹那间滚烫,伸手拭去了眼泪。 一晚的心惊胆战,终于走到了头。 殿外传来徐晋的声音“启禀皇上,充仪娘娘和宫中其他嫔妃有要事求见。” 萧琰冷道“不见” 殿外的徐晋安静了一会儿,片刻又道“她们说事关重大不能拖,皇后又不在后宫,一定要见皇上才行。” 萧琰烦闷地来回踱步,想了想道“那叫她们进来。” 徐晋一开门,呼啦啦涌入一群花枝招展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女子,正是萧琰的所有嫔妃。她们本以为今夜萧琰回去凌波殿赴宴,自然个个着意打扮,唯恐落了人后。而清阳宫气氛正尴尬,被她们一搅反倒松快不少。 她们乌泱泱的,七嘴八舌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 萧琰见了此情此景,自然怒从心起。他压着火看向领头的赵充仪,问道“你不是在凌波殿摆宴庆祝定儿开蒙么,什么事非要现在见朕” 赵充仪抬起头,面色颇为凝重“回皇上,今夜臣妾在凌波殿摆宴,宴请宫中所有嫔妃。本来皇上和皇后也答应来的,结果皇上在清阳宫又设宴,所以二位没能来。” 萧琰听到此节已是按捺不住怒气,挥手掀翻了用膳大案,上面的杯盏碗碟摔得粉粹。伴随着这清脆的巨响,他暴喝道“你莫不是来请朕和皇后的你放肆,朕和皇后想去便去,有别的要事便不去。清阳宫什么地方,容得你随意过来废话,还不赶紧滚回去” 赵充仪不意萧琰发这么大的火,吓得连连磕头“臣妾万万不敢打扰皇上和皇后,方才说的啰嗦,请皇上恕罪。” 李昭容见状,开口道“皇上息怒,充仪不是这样没分寸的,先听她说完吧。” 我心内冷笑,目光同赵充仪一个交错,便别过头去静等好戏。 而萧琰听了李昭容的话,狠狠瞪了赵充仪一眼“你长话短说。” “冷宫里的胡芬仪出逃了。”赵充仪简洁道。 萧琰咬牙切齿“出逃便出逃,捉回来乱棍打死” 赵充仪眸子一亮,昂首道“可她,可她黑夜中迷路,闯到了飞羽殿附近,撞到了一陌生男子。” 李昭容闻言错愕,迷茫地望向赵充仪“飞羽殿” 萧琰已是怒气稍减,探寻问道“什么陌生男子” 赵充仪朗声道“回皇上,那男子不是宫中戍守,也不是御医,天色这样晚出现在宫中委实诡异。且说当时,他把胡芬仪错认成了旁人,一把拉住就要胡芬仪害怕,高声喊了起来,这才惊动了侍卫。因为各宫姐妹都在凌波殿赴宴,值夜的御林军统领便以为皇后娘娘也在,所以捉着胡芬仪和那男子去了臣妾那里。然而臣妾是知道皇上和娘娘在清阳宫宴请皇亲国戚的,故而叫那统领先不要去打扰。可是姐妹们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纷纷,都觉得有男子出没情形不对,便押着那男子审了半天。谁知道他竟然竟然” 萧琰闻言已然急了“竟然什么” 赵充仪面上大有为难之色,轻轻道“竟然说在宫中住了好几年了,一直由昭容娘娘藏着,以备不时之需。” 我听到后几乎忍俊不禁,以备不时之需这样俏皮的话都能说出来,也亏得赵充仪嘴巧。 哥哥火上浇油地重复道“不时之需” 萧琰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铁青地面孔重重出着气。李昭容这才察觉大事不妙,连忙哭喊“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心都在皇上身上,这一定是别人冤枉臣妾的。”她看见了安静地我,当即冲着我大喊,“皇后,你为何要陷害我” 我冷冷转过头,一字一句话音铿锵“昭容你胡说什么,今夜你处心积虑栽赃本宫,本宫为自己申辩都来不及,哪儿还能陷害你。” 李昭容恚恨,几乎欲把我生吞。她又转向萧琰,道“皇上臣妾没有,快让他们把那人带上来,臣妾要跟他对质,问问他为何要陷害臣妾。” 萧琰一挥手,徐晋点头哈腰连忙让人把那男子带了上来。那是个面容十分清秀,约二十出头的青年。他一身暗紫色的蜀锦衣袍,头上戴着上好的和田玉冠,灯火地下细看,越发姿容翩翩。 如此美男子绝世难寻,若说李昭容养着他数年不曾做什么,想来无人会信。 萧琰看清了那男子,怒意更盛。而那男子看见了地上跪着的李昭容,竟然爬过去一把抱住她颤抖的问“菡儿救我,他们发现了我,我们该怎么办” 李昭容手忙脚乱地挣扎着,站起来口中大喝“你是谁,你放开本宫你再敢拉拉扯扯,本宫让人剁了你的手” “是我啊,今早你还来给我送了一天的食物,说中午和晚上要陪你的姐妹吃饭,就不能陪我了”那男子问声细语,说到此处几乎都要哭出来,十分惹人怜爱。 “姐妹”萧琰冷笑,“朕是你的姐妹” 李昭容无暇顾忌萧琰,急着为自己开脱“你说是本宫把你藏起来的,那么你说说本宫如何藏匿你这么大一个活人的”她冷笑地看着我,字字如来自地狱般恶毒,“本宫不是皇后,没有通天的本事。” 那人眨眨眼睛,道“几年前你随皇上回宫,我跟着你一起入宫。你把我安排在无人居住的宫室当中,每次来看我都带不少吃的用的。后来你有了自己的宫室,便高高兴兴让我跟着你住。”他胆怯地看了萧琰一眼,道,“听你的声音我知道你是皇上,这个月你常来菡儿的飞羽殿,害得我躲躲藏藏,好久都见不到她。” 萧琰怒极反笑,大殿里的嫔妃也是议论连连。赵充仪顺势道“方才臣妾等已经提问过飞羽殿的宫人了,有几个说只要皇上不来,昭容常常去飞羽殿的后屋休息过夜,他们也觉得很奇怪。只要稍微露出好奇的意思,昭容不是打便是骂,吓得他们都不敢言语。” 庄妃大着胆子道“臣妾也以为这人说的可信,宫中戍守多么森严,平日若想带人进来难如登天。可是当年皇上回京时确是大好机会,昭容随便安排一下,他便可以混在队伍里面,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 庄妃入宫近十年,好容易熬到如今的资历。而李昭容年纪轻轻便越过了她,她自然肯落井下石。 “臣妾记得皇上孝中曾传出李昭容有孕的消息,后来说是误诊,可是会不会是昭容和这个男子”照妃也忍不住凑上一句。 李昭容气急败坏“你们” 萧琰一步步走到李昭容身边,而她看见他的脸色,便只剩下了满面绝望和无助“皇上,臣妾没有。” 苍白的辩解已不能打动萧琰,我听见萧琰问“你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李昭容锐利的目光袭向我“皇后如何证明她的清白” 我敛衣而起,肃容道“本宫无需证明。你找到的这个人证所说的一切都是一面之词,你的种种分析纵然咄咄逼人,但也不过是你的臆想。” 她狡猾一笑“这个人也一样,他所说所言也都是一面之词,为何一定就可信” “不一样这个姓胡的是你找来的证人,你的证人的一切指证,都有你教唆的可能。如你所说,本宫是由这个人送去的白帝城,然后便一拍两散。那么茫茫人海,你是如何寻到的他”我痛快道,“而这个不知名的男子却是由胡芬仪意外发现,供词由宫中妃嫔群审而得之,一切皆在光天化日之下。” 李昭容闻言十分慌乱,忙道“或许是你一早找来这个人,就等今日栽赃给我。或许是别人安排,她们嫉妒我的恩宠。”她眼珠转的飞快,忽然大喊,“我知道了,你今日来清阳宫前去了一趟凌波殿,你定是在那个时候安排赵充仪陷害我” “啪”,萧琰一掌打在李昭容脸上“朕听你猜测已经听了一晚,你该消停了。” 李昭容被打的踉跄几步,跌在地上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萧琰“皇上,臣妾肚子里还有您的孩子。” 萧琰冷笑“那是朕的么” 话音未落,那紫衣男子飞身扑过来护住李昭容,冲着萧琰大喊“你竟然打女人,难怪她说你薄情,果然是个混蛋” 说罢,那男子不管不顾,竟然几拳冲着萧琰肚子打过去,边打还边说“等日后宇儿即位,看你还敢打她不敢。” 我见状心中好笑,却不得不疾呼护驾。哥哥上前拉住那人,魏瑾一脚踢向那男子腿弯,他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侍卫听到我高呼,连忙闯入殿中。彼时萧琰捂着肚子雷霆大怒,指着那个紫衣男子道“把这个人拖出去,即刻打死。还有李昭容,拖去冷宫,朕明日再发落。” 侍卫答应,那男子和李昭容即刻被拖走。庄妃眼尖,指着李昭容跪的地方道“这里有血,莫非李昭容要小产” 一向依傍李昭容的褚良媛和贺才人见状连忙道“皇上,事情还未查个水落石出,万一是有人陷害呢昭容毕竟有身孕,皇上还是赶紧请御医去看看吧。” “御医”我闻言冷笑,“的确要请御医,但也该来看看皇上伤的如何。你们是皇上的嫔妃,怎么担心李昭容多过担心皇上” 她们吓得讷讷,萧琰目光如箭,冷道“这两个人也拖去冷宫,朕不要再见她们。” 侍卫再次涌了进来,拖走了哭喊连连的褚良媛和贺才人。大殿登时安静,唯余萧琰粗重的呼吸声。 事情至此已全然大乱,我相信李昭容今夜的全部揣测,萧琰不信十分也信七八分。对于方由,他下定决心要彻查,那么方由早晚不保。对于我,或许是因为皇室颜面,他还是选择保全。 而如今李昭容的“奸夫”这样一闹,瞬间摧毁了萧琰对她的信任。萧琰自然会重新看待今夜发生的一切,而李昭容的私心更会被无限放大。 此刻魏瑾在侧道“皇上,方才那男子直呼七皇子之名,又提及七皇子即位之事。可是天下皆知,皇上早已立嗣,这昭容娘娘莫非有谋逆之心” 哥哥此刻上前一步,面色凝重道“昭容今夜先是诬陷王妃,后来又诬陷皇后娘娘私通。宫中只有四个皇子,太子和二皇子是皇后所出,五皇子是赵充仪养子,剩下的七皇子是昭容所出。她肚子中还有一个,将来或许还有无数个。若扳倒了皇后和两个嫡子,那么来日皇上另立太子此中关节微臣不敢深想。” 照妃闻言赫然一拍手,状似恍然大悟“五皇子不为皇上所喜,她多生几个胜券在握。” 萧琰闻言大怒,冷喝道“什么不为朕所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揣测朕的心意。” 照妃吓傻,连忙跪下。我一扫赵充仪,她会意,当即郑重道“皇上对定儿的疼爱与其他皇子公主都是一样的,并无偏私。不过,”她大着胆子道,“昭容既有奸夫,那么七皇子到底是谁的孩子还未可知。毕竟事关皇室血脉,皇上还须慎重。” 萧琰今夜连番暴怒,已经十分疲倦。他闭目道“朕知道了,你们都回去吧,所有人都走。” 众人对视几眼,连忙告退。我也敛衣准备退下,不想萧琰突然开口“皇后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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