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乐章 爱告诉我（5）：东主与宾客（二合一）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路易维埃恩，一位天资聪颖、信仰虔诚、品性坚定的管风琴家，偏偏一生总被眼疾来来回回困扰先天白内障，在塔拉卡尼大师引荐手术后改善，搬到美术馆旧址后又出现青光眼，漂洋过海治疗后又改善，最后回去又被污染并用餐具刺穿眼球……”\n\n“眼睛是灵性的窗户，于醒时世界的视物也会对观察梦境造成影响，所以这就像是有什么人想让维埃恩看清现实和梦境，而又有什么人不想让他看清，所以，博弈之间总是反反复复，跳不出眼疾的怪圈……”\n\n“具体到新历871年，患青光眼的维埃恩携信物远洋南下，从帕拉多戈斯群岛登陆南国，在圣亚割妮医院接受青光眼治疗，方法则是从圣伤教团遗留下来的‘民俗’：颅骨钻孔手术……”\n\n“手术不仅更改了信物的路径‘定位’，也改变了维埃恩的灵性特质，在医院疗养期间，他至少晋升为中位阶有知者，开始就一直以来梦见的‘启明教堂’进行更多探索，于是，‘旧日’残骸被他带到了醒时世界……”\n\n“875年春，一位自称为‘f先生’的绅士拜访了维埃恩，声称可以帮他激发出‘指挥棒’的力量，于是《牧神午后前奏曲》问世，这首作品让罹患心脏疾病、同在医院疗养的托恩大师佩服不已，不仅主动促成作品首演，还亲自在乐队中担任竖琴手……”\n\n“演出大获成功，达成‘唤醒之咏’，谢幕后，在热情的乐迷簇拥中，一位红色短发女士拥抱了维埃恩并向他道贺，交流内容包含‘大吉之时’，此人疑似关联‘绯红儿小姐’……”\n\n“另，如果‘芳卉诗人’确已陨落，发生时间可能就在此前后。”\n\n“根据南国礼遇，摘得桂冠的维埃恩得以定居狐百合原野，托恩也结束了在圣亚割尼医院的疗养，回到自己的原野别墅，两人这段时间的书信往来中很多篇幅都在讨论病情他们疑似都受到了‘旧日’污染，但表现形式又截然不同，维埃恩是严重的头痛与呓语，托恩则似乎是创作灵感受到遏制……”\n\n“维埃恩提及f先生曾建议他以后可以去一个地方缓解‘副作用’，托恩则在一直强烈劝阻这个想法，但最后，维埃恩还是因为生不如死的痛苦去了那里……”\n\n“这个具体位置就是九座花园的‘产蜜通道’，它们延伸通往的朝向，与教会的花园建筑群尽头相吻合草壁之下依然是漫无涯际的狐百合原野……”\n\n“几条证据让人怀疑，那片广袤无垠又千篇一律的区域有问题\n\n一，从北大陆罗尹带来的相关情报来看，‘关于蛇’的隐秘组织主要活动形式表现为，教唆他人去往失常区；\n\n二，秘史中提到‘叶片和花朵’覆盖了马西亚斯被剥皮后的伤口，这说明狐百合原野只是某种神秘学意义上的‘绷带’；\n\n三，九座花园‘产蜜通道’的形态特征和井一样，而根据圣伤教团的教义，‘童母’是伤口与洞察力的化身，‘井’、‘颅骨上的孔洞’和‘乐器上的孔洞’三者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体的，她被认为具备相当的‘看守门关’的权限，与她相关的移涌秘境‘裂解场’也是遍布植物状的藤蔓与地表之下的井，这简直就像是‘梦境版’的狐百合原野……那么，能被一位见证之主所‘看守’的，该是什么位格的事物？这一点很耐人寻味……”\n\n“总之，维埃恩听从了f先生的教唆，以游览贵宾的身份进入了花园，那个时候是花园出现异常的初期，还没来得及形成‘困惑之地’，教会刚刚准备着手封存场地……”\n\n“虽然不知道维埃恩进入产蜜通道另一端连接的异常区域后，具体到底见到了些什么，但事实结果是，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被复制了，就和曾经那些被复制的不凋花蜜一样，复制体们的行动可能有时间差，也有可能互相发生过冲突，第一时间跑出来的维埃恩只有一个，而且根本不知道是哪个……”\n\n“当然，这在教会看来一切正常，因为只要第一个维埃恩出来，人员进出数量就会核对无误，于是教会下令将这座花园封存，其余动作慢了一拍的复制体被滞留此地，于后面几年接连干枯死亡……”\n\n“在临死前，他们的念头反反复复地想着‘我不知道我在哪里’、‘不要相信我说的任何话’、‘包括任何所作所为’，这无疑对造成了挥之不去的潜意识影响，因此吕克特大师细细回忆起来，总是觉得后几年好像也见过维埃恩，后几年维埃恩的确还在狐百合原野……”\n\n“至于这些‘不要相信’的具体内容，包括‘诗人已死’，包括‘贝九’等蓝星着名作品的构思描述，还包括对于‘缓解痛苦’的方法记录。后者这种痛苦被维埃恩表述为‘指挥棒的灵感和脑海中另一部分灵感彼此溶解，大脑和灵性中全是孔洞’……”\n\n“维埃恩认为治标的缓解方式是尽可能创作‘中古风格作品’，即类似蓝星上的‘巴洛克时期音乐’，这类风格似乎相对上能起到缓解‘另一部分灵感’冲突的作用，但想治本的话，必须得在那片‘异常区域’中寻到和‘神之主题’有关的秘密……”\n\n“再往后，就回到了之前所知的正常事实：托恩大师病故，第一个从‘异常区域’出来的维埃恩如期回到北大陆……”\n\n“整体时间线或许大致如此，但仍有几个细节被疑团笼罩。”\n\n“f先生为什么要教唆人去失常区？”\n\n“‘绯红儿小姐’出现在维埃恩首演现场的目的是什么？”\n\n“托恩大师的吉他‘尹利里安’为何会埋藏在维埃恩故居的浴池下方？”\n\n“‘狐百合原野’、‘裂解场’和‘失常区’之间是否存在更深层次的联系？”\n\n“那个回国后的维埃恩是否还是维埃恩的本体？从概率上来说可能性已经很小了那么回国后一系列与他有关的进程，包括与安东老师的结识、凝胶胎膜的流转、‘旧日’的重新封存、甚至是启明教堂路标的记录……还是不是他原先的自我意志在起作用？”\n\n“咕噜噜噜哗……”\n\n浴室内弥漫着澹澹木香，躺在红栎橡木盆中的范宁扬起一捧水，浇在了自己的脸上。\n\n介于温与凉之间的体感，让高速运转的思绪稍微冷却了几分。\n\n他撑开双臂，仰头靠下，呼吸之间胸膛随着水面上下微微起伏。\n\n所以，现在是“花礼祭”前夕，自己在赤红教堂的演出后台，指挥休息室的浴室里。\n\n刚才小憩醒来后，神智的确有一会恍忽。\n\n但是，范宁逐渐确定自己应该没有失忆。刚才他回忆梳理的，就是目前根据花园信息拼凑出的维埃恩轨迹时间线。\n\n甚至于再往后，这五六天以来的各种记忆是连续的。\n\n这种感觉，就很奇怪。\n\n如果某个人在一星期前晕倒，一星期后醒来，并且不记得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这叫做“失忆”。\n\n如果在一星期前晕倒，一星期后醒来，并能记起这段时间自己的各种作息活动，这是正常情况，不能算第一次“醒来”，因为中间已经醒了很多次了。\n\n可范宁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n\n明明能清晰地认知到，自己以自己的意志正常作息了五六天，但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就是觉得一下子“跳”到了排练室小憩醒来时。\n\n非要形容的话…..\n\n好像过程中的某种“体验感”被抽离出来，找不到了？\n\n为什么会这样呢？\n\n但仔细想想，来到南国之后，尤其盛夏已至后，这种“体验感”被抽离的感觉就一直时有时无，只是没这次这么强烈集中而已。\n\n“哗啦……”\n\n范宁破开水面坐起，接连提出湿漉漉的双腿，踩上拖鞋。\n\n将自己一把卷入了干浴巾中，开始擦拭身体。\n\n没有失忆，绝对没有失忆，他确认那支雪茄燃尽后，站在通道洞口的自己，的确被某种眩晕感拖倒了，但很快就在异变的花园外面醒了过来，并且重新见到了和自己的两位学生。\n\n然后一切如常。\n\n只是现在脑海中的“路况”发生了严重拥堵，刚好处在“恢复通车”的第一时刻，从花园出来再往之后，所见所闻的记忆节点还在一件一件跳出。\n\n这几天以来整个南大陆发生的事情……\n\n在镜子前用浴巾前沿擦着头发的范宁，突然动作缓了几分，神色凝然了几分。\n\n“很奇怪。”\n\n裹着浴巾的范宁，“吱呀”一声推开浴室的门。\n\n他先是推开了里间视野最好的那面窗子。\n\n暮时的日光烈度不减，金黄的原色调经狐百合原野的花海散射后，在教堂巨大的高墙、石阶和廊柱上渡起了一层猩红。\n\n视野下方赤红教堂的大阶梯上，宾客们的人头如蚂蚁般攒动，他们持着经过七天仍旧充盈的邀请函，经东道主们的检查确认后，迫不及待地挤入这场举行赏花盛宴的殿堂。\n\n更远处还有更多的人，最终没取到入场资格的人，在捏着枯萎的邀请函，做捶胸顿足状，也有人在惴惴不安地徘回，或将脖子往教堂入口长长地伸张了出去。\n\n“梆梆梆”\n\n休息室外间的门被敲响了。\n\n范宁合上窗页，缓步从里间踱了出去。\n\n“舍勒先生，您是否需要她们陪侍沐浴？”墙外传来的是卡来斯蒂尼主教的声音，“让我数数，法雅公爵的女儿温妮莎夫人、阿科比公爵家的朵拉小姐、法斯特伯爵家的贝芙妮小姐、甚至埃莉诺王室公主芮妮拉小姐等宾客们都在托我转达心意，希望陪她们仰慕的人在演出前放松放松，呵呵……她们不介意您作个多选题……”\n\n“我已经沐浴完。”范宁披上一件白衬衫，在房内平静回应道，“请让乐手们做好准备，我先用餐，再走台。”\n\n“好。”门外有一双脚步声远去。\n\n数分钟内范宁迅速换上燕尾服和西裤，将胸前的玫瑰花领结打好。\n\n他右手压着指挥棒点地，左手放在了房门把手上，眉头微皱后将其拧动推开。\n\n然后稍稍做了个侧身的姿势。\n\n几道窈窕的人影带着香风扑面而至。\n\n“舍勒先生，晚好。”\n\n年轻的圆脸美妇人轻言细语地问候，眼眸中似蒙着一片柔情的水汽。\n\n“实无打搅之意，只是想近距离看您一眼。”\n\n身着红色一字露肩领裙的齐耳短发贵妇盈盈行了一礼，右手捂的位置偏下而非胸口，这让一片沉甸甸的雪白景致尽收眼底。\n\n“排练辛苦了。”“介意去您房间看看吗？”\n\n“……感谢抬爱！”\n\n搭着纯白蕾丝披肩的少女，以及另一位大波浪金发的碧眼女郎见范宁直接走远，便带着激动而憧憬的神色直接钻进了他的休息室。\n\n随即是一阵急促而快乐的娇笑与喘息声。\n\n“她们出来后，即刻做收拾清洁恢复原状。”走了六七米后的范宁转头说道。\n\n“没问题先生。”两位蹲在过道的胖子工作人员即刻抬头。\n\n他们手持大碗和勺子正在狼吞虎咽，碗里堆着如山的海鲜面条和香肠鸡蛋。\n\n“让我进去一下吧！”\n\n“我有书信！温妮莎夫人是认识我的！”\n\n“芮妮拉小姐仍会宠爱她的忠臣！”\n\n“向诗人发誓，我只看她一眼！”\n\n“只求麻烦您把我的礼物给贝芙妮小姐带去！\n\n”\n\n演职人员通道的另一边，用红线拉住的阶梯口，四位“花触之人”带着一群安保人员，正应对着下面挤得水泄不通的、地位不足以进入演职人员后台的宾客们。\n\n声嘶力竭又万分恳切的呐喊声混杂在一起，一阵又一阵地冲击人的耳膜。\n\n“哒…哒…”\n\n走廊上还回荡着皮鞋与木地板的撞击声。\n\n范宁不曾回头，神色平静地继续向前走去。\n\n他轻轻敲响了一间房门。\n\n“谁？”警惕而轻柔的少女嗓音。\n\n“是我。”范宁说道。\n\n房门在下一刻打开，一股浓郁的海产鲜香混合着糕点和蔬果的清香飘进鼻端。\n\n一间明亮的小型餐厅，桌面上摆满着琳琅满目、冒着热气的美食美酒。\n\n穿小尺寸女士正装、戴着优雅丝巾的露娜嘴里叼着一块白面包片，小巧身影带上房门后，又给范宁递去两片。\n\n夜莺小姐依旧是那身澹蓝色晚礼裙，但落座的位置不是餐桌，而是靠墙的沙发。\n\n她起身给范宁倒上了一杯凉白开。\n\n“老师，这几天的情况越来越奇怪了，吕克特大师这两天没有再找过你吗？”\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