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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苏醒就成为诡秘……相当于我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死去。”
克莱恩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伯特利想看他一眼,但又想起来们现在的意识在同一个身体里,便动作不变,随意地问道:“你后悔了?你很希望那样死掉吗?不过那确实是一个很完美的死法,人类都是恐惧死亡的。”
“死神之所以受到崇拜,正是因为它的存在让死亡也拥有了终点,成为了真正的‘结束’。”
人类总是会恐惧未知的事物,而死神无异于让人有了对死后世界的憧憬。在这点上,七神给予人类的“虔诚者死后进入神国与神同在”的承诺也是一样。无论是死神还是七神,都让死亡从不可知变成了可知,人在面对死亡时仍然有不可避免的恐惧,但也拥有了心灵的寄托和安稳。
而死神在这方面更胜一筹,活人和死者混居的国家最大程度地淡化了死亡的恐怖。
但“死”本身依旧是值得敬畏的,高寿者在梦中死去被认为是最完美的离世,毫无痛苦地前往神的身边,这些意象倒也和“被幕布包裹的克莱恩莫雷蒂”完全符合了。
克莱恩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些笑容:
“我确实这样想过,当我被神灵追杀,因为‘源堡’而死去,并且还不得不承受这我根本不想要的命运的时候,我也想过死亡,想过是不是死了更好。”
“在我半神之前,我想过死,但我没有去做,因为我想着‘或许可以回家’,想着还要复仇。”
“成为半神之后,我意识到我再也回不了家的时候,我有想过将‘源堡’和命运送给别人,让比我更出色,更适合去守护世界的人获得这个位置……”
说到这里,克莱恩稍微停顿了一下,认真地开口:
“伯特利先生,如果您在我刚刚成为半神,大仇得报的时候出现,那时候的我真的会迫不及待地将源堡交给你,将真实造物主的希望也交给你,然后我就此脱身,回到我的哥哥和妹妹身边,即便不能回家,也可以以别的身份陪伴在他们的左右,保护他们的安全。这都是我真的想过的事情。”
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话之后,克莱恩忽然有些愣神。
他很久没有想过这些了。
这本应该是他最为重视的东西,但神战,未来,如何获胜,如何活下去,如何打败阿蒙,如何夺回源堡这些更伟大也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他的思维。在眼下这个被追杀的间隙着实不应该讨论这些儿女情长的话题,但伯特利没有说话,没有反驳也没有打断,似乎是打算做一个倾听者。
大概是克莱恩犹豫的时间有点长了,伯特利懒洋洋地开口:
“说吧。”
“这浪费不了几分钟,也有助于保持你的人性和自我。现在不回忆,说不定马上就没机会了。”
虽然这句话尖刻还有些嘲讽,但克莱恩却松了口气,心情变得愉快了一些。
“最开始,我和我的兄妹生活在廷根。那是一座很大的城市,我们是生活在里面的小小的人。”
那些繁华美丽,和不得不住在老旧的公寓里,随时有可能进入下街的莫雷蒂一家并没有关系。
克莱恩决定不说自己是“旧日遗民”的事情,因为伯特利似乎不知道,也没有提起。
于是他单纯地以“克莱恩莫雷蒂”的身份和视角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去,自己的开始,就好像这个年轻人还鲜活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那时,早上总是很喧闹,很嘈杂,大量的市民离开住处,匆忙赶去工厂和公司,流动的小贩聚集在街边,叫卖着蔬菜、熟食和品质难以保证的水果,它们总是很便宜。”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钱包,小心地从他们之中挤过,前往站点,和许多人一起等待公共马车。”
“我原本应聘的是我毕业的大学的讲师,结果因为源堡打乱了生活计划,就这么因为非凡事件成为了黑夜教会的非凡者,工作在本市的佐特兰街36号的‘黑荆棘安保公司’,有一群很好的同事。”
“我时不时会想,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如果源堡没有选中我,我现在肯定还生活在廷根,可能会成为廷根大学的讲师,我的成绩还不错每天按时上班,轮值办公,协助教授们布置作业,准备考试,和同事们打牌,时不时陪梅丽莎和班森他们去看戏剧或马戏表演。如果哪天能提前回家,则研究美食,这是我的一大爱好。等到周末,我也许会来拜访我熟悉的教授,和他们讨论……”
克莱恩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想起那些美好的回忆,他感慨万千。
他最近一次看到梅丽莎,其实就在半年之前,在他刚刚杀死因斯赞格威尔,顺利报仇一身轻松的时候。在那之后,他迫不及待地前往贝克兰德,见到了梅丽莎。
刚刚入学,和同学们一起谈笑。在贝克兰德技术大学,她能自由地学习自己最渴求的知识。
“我幻想过很多可能。”
那时候,我结束海上的冒险没有多久,还很喜欢各地的风味美食……我曾想过,即便不能回到班森和梅丽莎的身边,也可以在贝克兰德开一间面包店,或者一间甜品屋,售卖梅丽莎最喜欢的柠檬蛋糕和其他风味食物,用自己的秘偶做店员和厨师。
在真实造物主让他自己好好想想的那段时间里,克莱恩并没有想那么多宏大的久远的事情。
他在想自己的未来,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就去规划独属于克莱恩莫雷蒂的未来。
他甚至认真地在班森和梅丽莎居住的那条街上来回走了两趟,想要用占卜挑选出一个最合适的店面。
“但生活总是推着我前进,命运也好,我的自我意志也罢,我最后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克莱恩呼出一口气,很是直白地说道:
“最开始我只是为了还恩情,履行承诺,但后来我逐渐意识到我想做的、我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要保护的人们,我需要更多的力量……在这一条路上,我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也背负了许多人的期待,到如今,我不能后退,也不想再后退。”
“您说得没错,每次想起那个‘无知无觉地死去’的可能,我都会感觉到惋惜和期待。”
“但那已不是我的结局。”
当我决定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进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我要面对的是死亡的危险和无尽的时光,面对的是神性的琥珀中被封存的自己,我早已不能像个普通人或者半神那样安然地度过一生,最后在重要之人的簇拥和哭泣中心满意足地进入永眠……教堂后那块安静的土地早就不是自己的归宿。
他的情绪释然又带点悲伤,让伯特利再一次明显地感觉到了克莱恩莫雷蒂这个人的不同。
“……看来源堡对之前的你来说像个负担。”
伯特利对克莱恩的想法不予置评,只是冷淡地说道:
“如果你想要放弃,就尽早交给我得了。”
克莱恩遂真诚地说:
“伯特利先生,如果我在成功之前就死去,那么我希望由您来接手源堡,和诡秘之主的位置。”
“到那时,希望您能帮我保护我的哥哥和妹妹,他们的名字是班森和梅丽莎。”
真诚是最大的杀器,克莱恩的情绪波动明明白白地告诉伯特利,他没有说谎,是真的这么想的。面对这样恳切的话语,伯特利倒是又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便也实话实说:
“我会的。”
……
阿蒙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个突兀的神秘学联系,这让不得不在和雷霆之神的残留精神缠斗的时候分出精神。
因为这个神秘学联系实在太无法忽视了,它就像一个电钻,顶着你的太阳穴发出危险的嗡鸣声,并且还有不断地往里推进的征兆,带着危机的预感一起共振,仿佛马上就要钻进你的脑子里。
阿蒙偷窃距离、欺诈空间、嫁接自己的位置在无死角的雷霆风暴中艰难地左突右支,想尽办法减轻自己的受伤,好在在历史迷雾里跑得快,不然早就被列奥德罗送进来的力量一巴掌拍死。阿蒙在百忙之中探头看向了那个突兀出现的神秘学联系……只见灵性直觉中赫然站着那个不太熟悉但又经常看见的外神,爱德华察觉到了阿蒙来自源堡的视线,很是不见外地朝着打了个招呼。
“时天使”灵性震动,并不知道在一年多前,在源堡上的“愚者”也经历了同款内心震荡,敏锐地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从列奥德罗手中逃脱的机会。
至于爱德华戴在右眼眶上的那个单片眼镜,阿蒙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注意,也并没有觉得眼熟。
因为那太怪异,太花哨,完全不符合的审美。
爱德华捏了捏右眼眶,一点都不着急地问道:“雷霆之神是不是还在追你?”
轰!
一道雷打在了阿蒙的身上,的单片眼镜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
这道裂缝比任何话语都要有力,阿蒙什么都没说,而爱德华抿了抿嘴才没让自己直接笑出声来:“你有没有察觉到源堡的变动?安提哥努斯即将从沉睡中醒来。如果你愿意去偷走的成神仪式,你就念诵我的尊名,我从雷霆之神的手里把你救出去。”
偷走现在的安提哥努斯的成神仪式?
一直被列奥德罗穷追猛打快要跑到第四纪的阿蒙还真没在意源堡有没有背着回应了其他的高序列,但是安提哥努斯那家伙身上的诡秘之主意识不是已经快要复苏了吗?不说有没有举行成神仪式,要是真的偷了,会不会让那些古老意志在自己的身上苏醒?
那可比被列奥德罗追着打恐怖多了!
只要能逃到第四纪……借助亚利斯塔或者所罗门的历史投影的力量,还是有逃出生天的机会的。
但是,赌一把,说不定就能成为双途径真神
阿蒙陷入了犹豫之中。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危险的选择,但灵性直觉告诉,这大概率也是能顺利成神的机会。
要不要答应……安提哥努斯身上诡秘的意志复苏了多少了……我真的能成功吗?……好不容易把克莱恩的命运甩开了,又要主动去偷诡秘的意志,这难道不是比命运更可恶吗……万一我失败了,那安提哥努斯不就成为双途径真神了吗?……外神会不会有阴谋……诡秘之主不就苏醒了吗?
轰!
阿蒙的单片眼镜上又多了一条细小的裂缝,眉头紧锁,额头见汗,却依然无法做出选择。
最终,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阿蒙断开了和爱德华的神秘学交流,直接向着第四纪的历史迷雾拔足狂奔。
……
爱德华感受着灵性的断开,颇为遗憾地将单片眼镜取下,重新包好放进了怀里,随后以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气对知识之妖笑道:
“那小子放弃了。”
“真可惜,那他大概丢掉了唯一一个成神的机会。”
知识之妖波澜不惊,手头有两个诡秘的候选,并且都和谈妥了条件,而且阿蒙的反应似乎也在的意料或者说预言之中。于是,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知识之妖睁开双眼,说道:
“不用把你的诡秘侍者给安提哥努斯了,醒过来的几乎无法交流。虽说我喜欢计划里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的感觉,但我并不希望最后的事态脱离我的掌控。”
“你用荒野的力量预言了?”
“嗯。如果不是时间紧急,我甚至想让你联系你的半身,看看眼中的‘可能性’再做计划。”知识之妖轻描淡写地说出了接下来的话,“现在没必要看了。”
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东大陆的方向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正在高速靠近那是一头仿佛从神话中走出的魔狼,头部有着一簇白色的毛发,此刻像是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一样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后退身上的“毛”仔细看去其实是一块虚幻的黑色“幕布”,“幕布”正在朝着霍纳奇斯山脉靠近,导致“愿望之神”科塔尔身不由己地一边发出绝望的吼叫,一边被倒着拖向了海岸。
知识之妖想了想,伸手一抓,直接缩地成寸,将还在东大陆海岸的沙滩上扑腾的科塔尔抓到了自己的手里,然后把这头庞然巨物连着“幕布”一起塞进了自己的袖子,去跟亚当和阿罗德斯作伴。
现在天黑,这抽象的一幕并没有人看见。
不过,似乎是察觉到两份序列一都失去了联系,霍纳奇斯山顶方向的聚合力量陡然变得更强,安提哥努斯的双眼半睁,竭力对抗着永暗之河的力量。
伴随着聚合力量的再一次加强,一枚虚幻的纹样出现在了的额头上。就如同当初面对上帝的克莱恩那般,选择了让诡秘的意志在自己的身体中进一步复苏!
克莱恩当时才序列3,又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这样做,反而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后遗症,但安提哥努斯则完全不一样。当浅色纹样出现的一瞬间,白色的面具直接扣在了的脸上,呈现出一张抽象的,宛如孩童随手涂抹上去的“哭泣”表情。
紧接着,“哭泣面具”融入的面部,消失不见。而安提哥努斯深色的眼眸中骤然焕发出了些许神采,涣散的瞳孔开始聚集。
随后眼球朝上,目光越过灵界,跨过灵性的天空,目光直接锁定了卡尔德隆。
“巴……德……海尔……”
“去死!!!!”
起先,的喉咙还有些干涩,仿佛声带已经腐朽生锈,又吞下了一把刀片。
但下一刻,安提哥努斯就苏醒了过来,豁然从霍纳奇斯山峰顶端的座椅上站起,几乎没有任何征兆,的身体开始崩坏,涨大,因愤怒和仇恨扭曲的面容化作无数透明的虫豸,八条粗壮的狼爪从的身上长出,刹那间,霍纳奇斯山顶的教堂和夜之国的遗址上便被黑暗吞噬,一头和主峰同样高大的八足魔狼站立在山巅,身上的每一缕毛发都闪烁着“诡谲”“怪异”“恐怖”的光彩!
“半个愚者”彻底苏醒了!
紧接着,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奔向灵界,无数灵体之线像是无形的光芒一样散发出去,捕获了沿途的每一个生物。
就在到达卡尔德隆的瞬间,橘红色的光芒扑面而来,光芒中,战神提着黄昏的巨剑,狠狠地朝着的头颅砍去!
光芒还未落下,整个卡尔德隆便被切成了两半。
TBC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