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老朱的茫然！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汤和在大明的一干开国老臣中比较特殊。\n\n首先，他是朱元璋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两人相交莫逆，感情自然非同凡响。\n\n其次，他这人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非常懂得明哲保身，从不跟老朱对着干。\n\n即使有劝谏也隐晦的劝劝，对方爱听不听。\n\n最后，身为大明股肱之臣，全家早就跟大明帝国绑定在一起，他是真的希望大明永远强盛。\n\n基于以上种种，汤和今天才说了很多。\n\n汤和今天的说的很多话，都是站在他立场上的公允。\n\n比如说他隐晦的劝谏老朱，认为朱允去攻打西域是为了解决将来藩王不够分的窘境。\n\n再比如他公然说朱允对待臣子太过宽容，不利于大明长治久安。\n\n老朱对于汤和的劝谏基本上都听进去了，因为很多问题他也有所耳闻。\n\n毕竟，他之前待的作坊也是一个非常有特点的地方，那里也体现了不少大明现在特有的问题。\n\n比如说官差的吃拿卡要，强行摊派，找各种理由要钱等等。\n\n但那边的官差做的不过分，再加上那边的作坊众多，每家摊派一点也就够那些官差吃了，所以也没闹出大的事情。\n\n但今天汤和提到的几个问题必须得重视了，比如说官员和商贾混在一起，以及服制混乱，尊卑不分。异族混杂，乱华夏血统等等。\n\n如果不及时处置，这些问题短时间内不会暴露，但过个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大明定然会养成文恬武嬉，不思进取的习惯。\n\n真到了那时，现在被大明暂时压制住的异族，会不会抽冷子给大明一刀？\n\n“还是汤大哥想的长远哟！”\n\n汤和闻言笑了笑道。\n\n“上位能听咱唠叨这么久，也是给足了老臣脸面喽！”\n\n“汤和，你还有啥想让咱看不？”\n\n“有！”\n\n“去哪儿？”\n\n“上位请跟臣来……”\n\n“跟你？”\n\n在老朱满脸诧异的目光中，汤和非但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还走得非常稳当！\n\n“老小子，你能走呀！”\n\n汤和闻言哈哈大笑道。\n\n“上位，咱也没说自己不能走呀，只是咱这腿老毛病了，走得多了又该疼了。”\n\n“哦哦……”\n\n“既然这样，那继续坐着吧，咱换个别人来推。”\n\n汤和闻言谢过老朱的好意。\n\n“不碍事！”\n\n“张真人他们说了，咱这个情况还是得时常走几步，能促进血液循环，舒筋活络啥的。”\n\n“哦哦……”\n\n老朱见汤和连张真人都搬出来了也就不再坚持，跟着汤和走进一个勾栏瓦舍式样的院子。\n\n汤和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了，一进入园子就有小二和熟客热情的招呼着。\n\n“信国公又带朋友来看戏呀！”\n\n“是呀！”\n\n“有个乡下来的老伙计，说让咱带着他见识下金陵风华，咱就带他过来看看热闹！”\n\n戏园子老板听到这话笑呵呵的迎了出来。\n\n“信国公来这儿算来对了，咱们最近排了几出新戏，别说大明别的地界没有，就是咱们金陵城，都只有咱家这儿独一份！”\n\n“小二，一会儿给信国公多上个果盘，算咱们孝敬国公爷的！”\n\n“好嘞！”\n\n老板跟伙计的一唱一和，给足了信国公面子，信国公大手一挥儿，对着满屋的看官道。\n\n“王老板就是这么小气！”\n\n“单给咱加算啥，给今天所有贵客全都加一份果盘，记在咱信国公账上！”\n\n汤和这话一出，整个戏园子不论楼上、楼下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n\n二楼包间雅座的几个客人，更是赶忙下来打招呼，并表示愿意将包间让出来。\n\n然而，汤和今天并没打算坐包间，他只想带着老朱看看现在大明普通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n\n“谢谢几位好意！”\n\n“咱这个朋友受不得拘束，还是在一楼大厅找个僻静角落坐坐舒服！”\n\n“既然信国公不愿上楼，那我等就僭越喽，哈哈哈……”\n\n汤和跟一众认识和不认识的人打了招呼，拉着老朱就坐在大厅靠前的地方坐下。\n\n虽说汤和想让老朱感受到大厅的热闹，但为了老朱的安全考虑，他还是贴心的让人在两人身后围上了屏风。\n\n老朱闻了闻戏园子的茶，觉得味道还不错，这才轻轻啜饮一口。\n\n“刚刚跟你打招呼的都什么人，穿的倒是挺人模狗样的。”\n\n“哪些？”\n\n老朱朝着楼上努努嘴，引得汤和一阵苦笑。\n\n“他们呀……”\n\n“上位，若是微臣跟您说咱一个都不认识，您会不会相信？”\n\n老朱听到这话差点一口喷出来。\n\n“那你还跟他们聊得火热！”\n\n汤和指了指自己的脸道。\n\n“上位，咱是谁，咱可是大明信国公！”\n\n“咱不需要认识他们，但他们得需要认识咱，好给他们抬高门面！”\n\n老朱笑了笑道。\n\n“也对！”\n\n“你早年间在起义军的时候就朋友遍天下，这点咱还真比不上你，哈哈哈！”\n\n汤和得意的笑了笑。\n\n“那是！”\n\n“咱能吃能喝能打仗，朋友自然多！”\n\n“臣虽然不认识这些人，但也大体能猜出他们是干啥的。”\n\n“他们好像都是附近的作坊主，以及做贸易的商贾。”\n\n“商贾啊……”\n\n老朱一听这话就难以掩饰心里的嫌弃。\n\n“什么时候商贾也能登堂入室了？”\n\n汤和闻言想了想道。\n\n“应该就是这两年的事。”\n\n“这两年允那孩子挺抬举这些商贾，又是亲自给他们开会，又是让他们子弟入学读书，还为他们单独开办了一所商业大学，专门教授他们算账、贸易的本事。”\n\n“而且，他还鼓励地方官府跟商贾合作办作坊，只要能给朝廷交税，给百姓做工的机会就行！”\n\n“久而久之，世面上兴起了从商热。”\n\n“不仅百姓趋之若鹜，就连一些县学、府学的生员，也有弃儒从商的例子……”\n\n“什么？”\n\n老朱听到这儿，脸上不由露出愤怒的表情。\n\n“逆孙安敢如此！”\n\n“长此以往，咱大明士农工商不就彻底乱了套？”\n\n老朱正在发牢骚的时候，戏园子老板上台介绍今天的戏码，介绍完毕就是一阵吹拉弹唱，几个妙龄女子挥动着水袖咿咿呀呀的上场。\n\n老朱见状当即不再发飙，开始闭上嘴看戏。\n\n说起来，他还真有些年头没咋看过戏了，就连凤阳花鼓听的都不多。\n\n歌声婉转，曲乐动人。\n\n老朱很快就沉浸在剧情之中无法自拔，只是随着男女主的感情跌宕，清贫男书生惨遭权势老丞相退婚，引得老朱破口大骂。\n\n“此等不讲信义之人，竟然能做到一国丞相？”\n\n“是皇帝昏庸了，还是满朝文武都是瞎子？”\n\n老朱骂骂咧咧的说完，就听到屏风后边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n\n“这也不能怪老丞相势利眼吧，实在是那书生太废物了，哪怕考个秀才功名，老丞相也不会小瞧了他去……”\n\n“一味的死读书，不求上进，不求经济练达，谁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n\n“诸位说的对，在下也觉得那穷书生有点过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喽，哈哈哈……”\n\n老朱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直至听到几个老人的声音，心里这才舒坦点。\n\n“你们年纪轻轻的懂个屁！”\n\n“男人在世最重要的就是信义，两家本有婚约，怎能因男书生家道落魄就悔婚再嫁？”\n\n“这都不是道德瑕疵了，这是公然违反大明律！”\n\n“尔等不去唾骂背信弃义的老丞相，反倒说书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岂有此理！”\n\n几个老头的话当场遭到小年轻的反驳。\n\n“老伯，你们这话就不对了！”\n\n“穷书生养自己都费劲，我若是混到那般境地，定然主动退婚，绝不拖累丞相家小姐。”\n\n“再者说，男子汉大丈夫，干点什么营生不能养家糊口，非得一味的死读书吗？”\n\n“在咱们大明，只要有手有脚，随便找个作坊每月都有三五两银子的月钱，足够养活一家老小了，又何必寄人篱下，被岳父一家看不起呢？”\n\n年轻人的话直接将老年组怼的哑火，甚至老朱都觉得年轻人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n\n诚如那几个老头所言，那老丞相的所作所为都不仅仅是道德问题了，那是在仗势欺人，公然违反大明律！\n\n但现在的年轻人对此视而不见，却只想着如何做工挣钱……\n\n老朱想到这儿就觉得这出戏索然无味了，好在这是连续戏，每天就演半个时辰，接下来是一场改编自罗贯中《三国演义》里的祢衡击鼓骂曹贼，看的老朱直呼过瘾，总算把刚刚那恶心的肥皂戏给冲淡了。\n\n哪怕戏院散场，老朱依然意犹未尽，直接示意秦德顺，给自己连定了一个月的包间，打算将三国的戏码看完。\n\n汤和领着老朱离场时已经过了戌时，汤和也不领老朱去什么大馆子，直接在路边找了个云吞摊叫了两碗云吞，外加几碟凉菜。\n\n“上位，这家的云吞可是一绝，比起很多大馆子都好吃！”\n\n“哦？”\n\n老朱试探着尝了一口，发现味道果然鲜美，云吞里包着的竟然是整颗的大虾仁！\n\n“这一碗云吞不便宜吧？”\n\n汤和闻言伸出三根手指道。\n\n“三十文一碗！”\n\n老朱一听这话当场大吃一惊。\n\n“哦豁，还真不便宜啊！”\n\n“咱记得早些年，一碗肉馅云吞才不到五文钱吧？”\n\n“这才过去几年呀，物价翻了这么多倍？”\n\n这就是汤和想跟老朱谏言的第三件事，那就是京城的物价已经高的非常离谱了。\n\n“上位说的对！”\n\n“现在京城的物价属实有点高了。”\n\n“虽说这虾子不便宜，但咋算也达不到三十文一碗的程度呀！”\n\n“然而，你看看这摊子……”\n\n老朱瞅了瞅摊子四周，只见七八张桌子竟然都坐满了，把个老板忙的两手上下翻飞，连收钱的时间都没。\n\n“这要是一晚上卖一百碗，那可就是三两银子喽。”\n\n“他这个成本，估摸有一两银子到头了吧？”\n\n“也就是说每天净赚二两银子！”\n\n汤和闻言笑了笑道。\n\n“账不是这么算的！”\n\n“他这儿还有小菜呢，小菜也是能卖钱的。”\n\n“而且，成本没上位想的那么低，他这个摊位别看是在街上摆的，但也是要给官府钱的。”\n\n“您没看到摊位周边都有白石灰画好了线吗？”\n\n“不过每天抛去各种成本，这老两口净赚一两银子还是没问题的。”\n\n“只要两口子好好干上一年，就能在京城安家买房喽！”\n\n老朱听到他们还给官府交税，心里顿时好受点了。不过对于一个小小的摊贩都能挣这么多，老朱还是有点担忧。\n\n担心大明百姓再也不愿意吃辛苦种地、做工，全都跑去经商，那大明岂不是完了？\n\n汤和自然能看出老朱的担忧，但他不想多说什么了，只是埋头稀溜溜喝汤。\n\n直至老朱主动开口，汤和这才附和着说几句。\n\n“汤和，这事你咋看？”\n\n“啥事？”\n\n“你老小子别跟咱装傻充愣，你又是带着咱看戏，又是带着咱吃云吞，真当咱看不出你想说啥？”\n\n汤和闻言苦涩的笑了笑。\n\n“上位还真是眼明心亮，微臣啥事都瞒不过您！”\n\n“但这次上位是真高看微臣了，微臣只是觉得这样不妥，但又没有解决办法，这才亲自带着陛下亲自看看，想看看陛下这般英明神武，能不能想到破解之法。”\n\n“破解之法？”\n\n老朱放下筷子，茫然的看着四周。\n\n虽说此时已经深夜，但路上依然有很多行人游玩。\n\n有的手里抱着孩子一路上有说有笑，有的扶着老人看街道两旁的灯景，有的领着媳妇挑选摊子上的廉价首饰。\n\n任谁来看这都是盛世夜游图，一幅怎么看都看不够的绝美画卷。\n\n可老朱想到早些年制定的宵禁政策废弛，年轻人一切向钱看的功利，心里就是一阵堵得慌。\n\n自己到底该怎么办？\n\n重新申明服制、宵禁，将人都困在家里，还是任由他们招摇过市，败坏大明的风气？\n\n另外，就算自己这样做了，大明的风气真能变好吗？\n\n老朱颓然的摇了摇头。\n\n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n\n既然百姓已经习惯了这般生活，你在强行让他们待在家里，不仅官府收不到税，小摊贩也失去了活命的生计。\n\n因此，这事咋看都是两难。\n\n“上位，风气要改，但不得大改。”\n\n“允这孩子能在几线动兵的情况下，依然能保持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已然做的比历朝历代的君王都强出无数倍了！”\n\n“就算有些许失误处那也是瑕不掩瑜，您只需提醒一下，让其意识到大明风气的问题即可。”\n\n“老臣相信，以允那孩子的聪明，定然能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n\n(本章完)\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