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说吧 www.duxs8.net)“顾公子,有些日子没见了!”
人家到跟前下了马,虽有些意外,卫湘君还是主动打了招呼。
自那回卫湘君同顾殊把话说明白后,她确实好久没见过这位,连尹娘子都不再踏足正修堂。
也是她把人得罪了。
生意人讲究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婚事谈不下去,卫湘君也没想跟人反目成仇。
何况,她对顾殊的印象一直不错。
注视了卫湘君好一会,顾殊问道:“大姑娘最近如何?”
她最近还能如何?
卫湘君也认了,她八字跟这衡阳城不和,活了两辈子,心一直提在嗓子眼。
碧雪在旁边也见了礼,随口问道:“顾公子怎得到这儿来了?”
“有人家办丧事,我循礼过来吊唁。”
顾殊说得含混,卫湘君却立马猜出,办丧事的是谁家。
一早刚解了宵禁,卫湘君便借来马车,将师父他们往西府这边送。
半道上,他们被堵了路,只为前头一长溜排,全是往长宁公府中吊唁的马车。
对姓高的实在深恶痛绝,卫湘君也不想跟顾殊打听什么。
那些在官场混的,若不像岳大将军,跟高权势不两立,恐怕都要卖给那死鬼一个面子。
顾殊……到底是无关之人,卫湘君管不着人家要攀附谁。
“顾公子去的是长宁公府吧?”
碧雪嘴也快,直接说了出来,“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你真去了,不怕伤到自个儿清名?”
卫湘君赶忙拉住碧雪。
到底在外头,万一教有心人听见这话,可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尤其,顾殊此刻脸都红了。
“多谢提点。”
顾殊确实羞愧了。
高权虽权倾朝野,可臭名昭着,连徐老国公都知道此人。
顾殊也曾是清高的读书人,可责任在身,便是厌恶,也不得不虚以委蛇。
顾殊方才打算把这事糊弄过去,也是不想卫湘君因此对他生出成见。
当初瞧上卫湘君,顾殊的确动机不纯。
可后头谈婚论嫁,顾殊又生出另一层想法。若能娶回这样一个能干聪慧的女孩儿,他娘一定会喜欢。
本来顾殊以为,一切水到渠成。可一举兼得的梦,竟因为徐启一句话,转眼成了空。
徐启是徐氏下一任的家主,也是他的主子,顾殊不敢不听命。
甚至按照徐启的吩咐,顾殊与高展一位如夫人的妹子订了亲,也借此留任京中。
顾殊如今在鸿卢寺当了一名书簿,上司对他的才学夸奖有加,有些重要之事也愿意带上他。
当初他攀上高展的目的,算是达成了。后头顾殊只要自己不犯错,想拿到机密消息,自然机会多多。
可谁也没想到,高展会在这时候死了。
方才在高府灵棚,长宁公的小夫人当着在场亲朋之面,将高展几个没生过孩子的妾室全都打发了出去,包括顾殊那位“大姨子”。
看到这一幕,顾殊堵在心里许久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他那门亲事可以退了。
一路出来,顾殊心底莫名的喜悦,脑子里全都是卫湘君的影子。
这女孩儿是顾殊见过最温柔贤淑,也是最大方体贴的,贤妻最好的人选。
然后,卫湘君就这么突然地站到了他面前。
或许,这就是天赐良缘。
这一回,顾殊要由着自己心意,娶真心喜欢的人。
他喜欢的……只有卫湘君。
就算徐启以后会问到此事,顾殊也想好了理由。
同样都是为梁国效力,他是细作,卫湘君也是,正好互相有个照应。
当初徐启提到,卫湘君竟是他手下暗桩时,除了吃惊外,顾殊更生出了对那女孩儿深深的同情。
卫湘君是蓟北人,还是汉乡侯府千金,投到徐启门下,只怕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委屈。
“卫大姑娘……”
顾殊鼓起勇气开了口,话都没说,脸又不自觉红了起来。
卫湘君也挺不自在,当初是她见势不对,先拒了人家,算是她不厚道。这回撞个正着,她实在不知要说些什么。
顾殊支吾了半天,终于蹦出一句,“不知郑大夫和郑夫人如今可好?家姐总想过去瞧他们,只是忙着照应孩子,实在抽不开身。”
“尚可吧!”
卫湘君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几日我师父和师娘就住在这儿。”
虽以后打不了多少交道,卫湘君也不能拿话骗人家。若顾殊要进去探望,少不得她还得尽地主之谊。
“哦……”
顾殊朝西府大门看了一眼,目光飞快掠过卫湘君,没了后半句。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还是卫湘君先打破沉默,“顾公子,小女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顾殊没有阻拦,却在卫湘君转身要上车前,冷不丁问了出来,“卫大姑娘如何会认得徐启?”
卫湘君立时回头,看了顾殊一眼。
从顾殊口中听到“徐启”这名字,卫湘君多少有些意外。在她看来,两个人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边上的碧雪道:“郑大夫和姑娘救过徐五哥的师父,他与我们正修堂的人都熟。恒大爷外放,也多得他照应。对了,顾公子怎么也知道徐五哥?”
徐五哥……
顾殊的确没想到,卫湘君与徐启有这种渊源。
徐启的师父是哪位,顾殊真猜不出。倒是他这会儿想通了,卫湘君投到徐启门下,或许是为了她那位被贬出京城的父亲。
卫湘君也是个傻的。
“我与他是……同乡。”
顾殊斟酌了一下,道:“徐启是我见过最有睿智之人,称得上文武兼备。只是他城府颇深,常教人猜不透心思,姑娘与他打交道时,多少还是提防一些。若是……他要为难你,同我说便是。”
徐启为了立功,居然还挟制一个无辜女孩,实在不算君子。
“好啊!”
卫湘君笑呵呵地道。
顾殊应该不只认得徐启,甚至可能十分熟悉,不然,也不能几句话把徐启人品说得这般透彻。
两人是同乡?
这就有些……意思了。
顾殊这一回倒是自己先告了辞。
瞧着人家上了马,碧雪凑近了卫湘君,“如今看来,这位顾公子还真比不上徐五哥。”
“如何看出来的?”
“昨晚徐五哥舍身救了一大家子,可不是谁都有这份胆色。前头姑娘好几回出事,也是他挺身相救。倒是这位吧,别说胆色了,根本就不长心。听到郑大夫和夫人换了地方,他多问一句都舍不得,更不提进去瞧瞧。当初姑娘拒了他,也是聪明!”
“行了,还不上车!”
卫湘君笑着打断,又不自觉朝着顾殊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
郑宅废墟的台阶上,卫湘君紧拧眉头,瞧着正修堂伙计们在那儿收拾残局。
这把火几乎烧光了郑宅。
也是多亏早些日子,郑夫人带着卫湘君,将家中值钱的东西送去荆阳,不然这会儿家财尽失,真要欲哭无泪了。
话说,火烧得也实在蹊跷。
消火营昨儿来了人,仔细瞧过,说火是从院子里起的。
可郑宅许久没人住过,除了地上杂草,院子里也没有堆过柴火之类容易烧着的东西。
再则,火前头从没烧过,偏等到一家老小回来的当晚,又偏是在宵禁之时。
实在古怪。
掌柜从外头回来,“姑娘,我已请了工匠,一会便过来瞧,您看这后头该怎么修。”
卫湘君摇头,“不用修了,先搁这儿吧!回头我领着师父他们去荆阳,好好过几天安生日子。”
愣了一下之后,掌柜也赞成,“郑大夫这身子骨,想多活几年,确实不能再操劳。如今衡阳城乱得狠,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吗!我想起来了,方才我从西府过来,又有一家被抄。”
“谁家?”
“就是那位比高权小不了两岁,却非要拜人家当干爹的秦国公。据说他贪墨军饷、徇私舞弊。抄家的人在秦国公府花园后墙上,硬是砸出砌在里头的几万两白银。那银子一车车往外运。难怪百姓日子过得苦,有这帮人吸民脂民膏呢!”
有人敢对长宁公的人下手,也是挺稀奇。
可惜无人有胆量对付长宁公。蓟北若能少一个姓高的,说不定就天下太平了。
卫湘君想到嘱咐了一句,“正修堂重开之前,月钱虽减半,该给的都要给。后头若能重开,掌柜和管事便多辛苦。以后衡阳就只卖药了。想要留下的,愿意跟我们去荆阳的,或是自个儿打算出去立门户的,咱们都要照应好。”
“不开医馆了?”
掌柜吃惊。
卫湘君想了半天,“再过十年,就看阿寿能不能代师父挑起这担子。”
“师姐,快瞧这个!”
阿寿忽地跑过来,将一个被烧得乌七抹黑的东西递到了卫湘君面前。
掌柜伸头去瞧,“这是灯笼啊!可咱们这儿没有这种的。”
“我在墙根那儿拾到的。”
阿寿指了指临着后街的那堵已倒了一半的墙。
卫湘君走到那头,看了半天,又瞧瞧被掌柜拿在手上的青铜缕空灯笼。
掌柜到底骂了出来,“果然是有人下黑手。这是连老弱妇孺都不肯放过!真是畜生!”
卫湘君还在瞧那盏灯笼。
城中有些银子的人家,家里有做工精巧的青铜灯,倒也不稀奇。
可拿出来放火杀人的,却是少见。
“师姐,报官吧?”
阿寿在旁边道。
卫湘君好笑,“报官若是有用,便没人敢烧咱们屋子了!”
好在如今有物证。不管是谁想害人,卫湘君绝不会善罢甘休。
“卫大姑娘!”
外头有人喊了一声。
阿寿趴在墙头,向外头问道:“哪位找我师姐?”
卫湘君已看到了驾着马车的那位,心里先咯噔一下,随后故作镇定地说了句,“应当是史夫人要我过去请平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