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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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盛夏的京城除了欢笑场的笙歌艳舞,亭阁间的酒迷灯嚣外,更增致了凉风习习处别样的闲遣。东城门以外约五里处,绵延起伏的松林草地间,一条涤澈的小河低洄流过。由于景色清幽,郁叶荫凉,贵家公子们蹄音如雨,华辔雕鞍,一袭锦靴箭衣沿着流岸,争学蓑翁一杆垂钓满河浮光跃鳞。
欢快如泷的人群中,喧杂地议闹的大多是那个前来提亲的东瀛阁下,有人说是琴韵茶香的风雅才子,有人说是力扛万钧的威猛骠硕。流言纷纷中各种传乎其玄的猜测,稀奇古怪传遍了整个朝野。而在文案叠告如山的龙案前,叛乱战事的频传步步宣告着政废武驰的恶化,一种积弱难返中快快正如疥癣之患,斑驳地蚕食着飘摇的国土。
孰知伏月以来大魏空中的首记霹雳,却是来自鱼米富饶的江州,江州知府言东玉草菅枉正,荒废蔽职致使灭门血案耽待未决的状词已然历历怵震地送入宫城。也许是诉讼者为权势炽天的毓贵妃的表亲的缘故罢,一桩事发未及一周的安府血案由江州传入京都,满城上下一片哗然。或许探寻风月才是市井间的本俗,众人啧啧讶然称道一代故去的武林高手亦是藏娇不露,命忝忘川之后才惊觉安府的嫡妻竟是毓贵妃的表亲一系,一时间安槐如何高岭折花的故事无限扩展,几已甚过了东瀛质子的风头。而朝堂之上即是略有知情的人已然噤若寒蝉,深知一旦牵涉进这个看似扑朔迷离的案子便是骑墙难下,两股繁轶浩大的势力夹逼下,步步都是如履薄冰,霎时皇宫的气氛在等待皇上的提审令下中陡然紧张起来。
而后一道明黄宫绸旨下,宣梓王高离霍为提刑司主审,判决江州安府灭门血案的圣意,更是然诚惶诚恐中的朝野再次震怵。那个先帝帅经雄略的皇子,初及束发时,漫沙疆陲薄敌千里的少年,横槊棘岭,茹血当歌。能跻身庙堂的心中大抵都有些首鼠的聪明,对于当今一个位权一削再削的梓王,纵然万分的景慕也是不敢援手亲近。韩非派敏感的背景,韬然出群的才治,似乎也只有先前位居虚职的怠慢于他而言才是个安稳立命之所。如果凭倚着一些捷锐的嗅觉,谋案方直指门生棋布朝堂的太真派,而原告裙带之下罗卷的是赫震朝纲的祀王和毓家,这桩偏荡则乱局的大案,对于岌岌可危的梓王一生的尊荣无疑会瞬间化作缥缈。但凡通过门系推论,就算是局外者也能估摸出梓王与安槐的几层近乎,任着高离霍秉义率谊的本性,掣肘之下纵使深知前方是菻谷深渊,迎着窃笑声也是不会再有半分推托的罢。
卯时的钟府仍是明烛高烧,镂雕百兽檀榻上,钟燊昊袭身仅是一件冰蓝的软袍,微袒着目似憩暝,而耳中隐隐传来极其低微的无风自动。借着厢房透出的烛光温黄,两个人正拽着手,在水磨的大理石地面上踱滑而过,拂影而入房内的气旋愈演愈烈。
“什么人”,钟燊昊惊觉一哧,倏的旋身而起抽手即扣上了前襟的绶带。
“小昊,别来无恙”,门前浮现出的却是笑意晏晏的乔崇焕,一摆手拉进了面色闷紧得雪白的孟律耶,后者俯腰抚胸干咳不止,半晌气息才捋顺过来。
“崇焕,你怎么能让律耶跟你飞檐走壁进来,他不识武功的身子怎么捱得住”,钟燊昊抬起扶着孟律耶的手后,语调略为肃然。
“小昊,你也太过紧张了,这还只是给他训练计划的第一项”,乔崇焕抱手而立一脸谩漠。
“哦,是吗?”钟燊昊幽异的说,挑起的眉梢横指窗外,“可惜你还是略低一筹,行踪早就暴露了”。
顺着他凝蹙的方向望出去,窗外已然静静冷眉驻立着那个玄青布衫的少年,全身罩下的孤清寒意阵阵,吓得两位瑟抖中汗毛颀竖。
“嘿嘿,今日里定又是一片朗日,我们特地前来邀小骓到城东钓鱼,不知小骓可有兴致”,乔崇焕颤声道。
“无论如何,私闯宅邸,不容饶赦”。
未待语音落定,钟戬已是纵身跃起,隔着茜窗已是掌影翻合罡气直灌。蓦地乔崇焕眉宇间惊兀一凛,身影圆融地回环避开,接连间迎面的却又是内功呼伦而出的气旋无数,他的双掌不及回撤,顺势一拍向窗外贴去。钟戬努了口气,气焰分毫没有减退,乔崇焕虽是以支臂格挡为主,在这种劲力盘吸中也不敢分神出纹丝杂念,片刻之间,院中已是掌风劈厉的旋白一团。
孟律耶讪笑道,“真是苦了乔家二公子,大热天的还要在院中做运动”。
“我们小骓是在逗他,深知势钧难敌也要引他来喂招,不然岂不便宜他翻墙一趟”,钟燊昊舒眉含笑。
并肩而立在窗前看他们打斗得正酣,孟律耶倒是心思缜密,怔怔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怵然中充满忡虑,高声道,“崇焕,你先停手罢,大清早的仔细闹醒别人”。
钟燊昊倒是意态悠闲,淡漫地又解开前襟,“费不着这么踌躇,前阵子东瀛来的那些使者还没置购到平淮侯的府邸时,租佃满了这四周的客舍,笙弹《出其东门》昼夜不休,无端端的一支阳春风月的曲子听得多了倒生腻起来”。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孟律耶附扇默念起来,接而扬声道,“这是古人示爱的曲子,莫非他们是朝着令妹专程而来?”
“似是也不大可能”,钟燊昊狡黠一笑,“若真摸索清了棠妹素来的品性,就不会吹灰无用地吹奏这些高山流水的曲子了。倒不如学着崇焕托人带来几袋浆果,就够哄着她一口一个崇焕哥哥的叫上好几天”。
提及这点,两人相视融融一笑,乔崇焕方使出一记奇诡莫测的抡肘,奏效地改变了霹来的气场流向,未及站稳脚就听出了自己的名字,仓促补一句,“又在说我如何,个个笑得那么奸佞,断然没好事”。
钟燊昊抿笑一下却没接着混谑,眼前依墟有如蔼蔼雾岚,隐忽中翩卷着求亲的重云,“如今皇上虽也未指明应亲的人选,但皇家戚女向来都是朝廷中用来笼络权贵的筹码,纵使今时避开来日还不知要指配给谁。比起满朝流绔的世家子弟,若是这李顿之子禀质尚可,也是差强人意。毕竟那李辛质是要长久游学长安,来日稀图宦达的,这已然算不上是要背井远嫁番邦了”。
“小昊,你怎么就不认真考虑过我”,这回听清后,乔崇焕悠然转过头来眨了眨眼睛。
趁着这个间隙,钟戬游刃出雄厚的内力双掌交叠回错,一个腾跃就是拂面劈下。这下乔崇焕浑身的寒意碜根而起,他向来最是疼惜生来那张琢玉般的皙脸,掌力范围旋劲逼近,便由不得再支手运力盾挡,顺势仰腰秋叶般在空中翻卷了几下滚扑到地上。
孟律耶斜了乔崇焕一眼,恣笑得浑身发颤,“既然你愿意,那不如把你招赘来钟府天天陪小骓练拳”。
低头看着掩面瘫软的乔崇焕,钟戬闷的冷哼了一声,略描起的嘴角是遮不住的快意淋漓,毕竟这个身段挑长,精气内敛的俊秀模样也有蔫枯般躺在他足跟前的一天,实属罕稀,扬眉道,“可怜兮兮的,饶你一次”。
“哎...”,乔崇焕睁睁地看着钟戬运气飞檐而出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窘赧地拽拔了一把草,好气好笑地郁结接不上话来。
不过乔崇焕也深知,钟戬的表情虽然也只是淡淡的,但乌晶晶的眸子已然可以看出,今天的陪练让他非常欣悦。对于这样一个出生在疆场上,目睹过母亲和众将士屠血惨死的猩红弥漫的垂髫少年,这缕撩眼而过的明媚多么稀属难得。内心的荫蔽已然克挡住了外头丽煦的阳光,容不得一丝挑逗,在那个温暖拂不进来的角落,他运气潜修,抑下的更多是警惕,性命在刀口摩挲的机敏。
户外果然是蔚澈无云的天气,缎暖的阳光明亮有如澄金,在长安城的雕朗画栋间流转成华彩流溢。夹道沉丹怒放的紫玉兰,肆意黯然团烧如火,赏悦地高骑青骢蹄步生莲,三人惬积在靥上朗润的笑意只如喝了芳菲酒酿般微醺。兴致高昂时自然避不开脂浓粉香的靡艳话题,品评其京城的美人来,乔崇焕眉色飞扬,节指而算如数家珍。哪家的清倌最擅什么调子,哪个园子修饰得温柔似人间仙境,被他这么信口一勾已然明晰如练。钟燊昊不得不暗自喟叹,兴是出于世故交情,兼当乔家太傅的太尉孙长韦凌厉苛责,对他文训武治项项不殆,得幸仍是不能泯灭他禀赋的疏阔豁达,而这般无虑无束的率性着实让人生羡。
“孟弟”,乔崇焕一把拍搭在身边神色凝慎地拉抓着马鞍的孟律耶,“京城名花宓姑娘不是被搜罗进你们孟府了吗,如何今儿个又栖身在漫玉坊中了,这与理不合啊”。
“她搬回去也才是两天的光景啊”,孟律耶讶然不已地转过头来,“你的情趣就不能略微高雅些,这些俗艳喧嚣之地稍有风吹草动就被你当成谈资到处扩散了罢”。
“你就别吊胃口了,是不是和你那哥哥扭僵了,若真是如此京城里可又要有一番大热闹了,多少游闲公子哥儿摩拳擦肘的可都在等这一天啊”。
孟律耶絮叹了一口气,提起这个异母的嫡兄又换成一副恹恹的样子,“若说斩断情思那也未必,他们分合交结都是素淡如水,无味可品。先前住在孟府时宓织奚也是藕居另苑,吃穿同仆婢一起,一如在漫玉坊中时荼蘼含凉的作风。而如今搬回后,律斛大公子日夜探望倒更殷勤了几分”。
说者无心,但悠荡进了乔崇焕这种素**以杂闻充娱视听的耳朵里,那简直是穿云裂石般的惊蛰,他的瞳孔瞪得庛裂,“什么,宓织奚在孟府时居然乔居别院,这未免也太过......”
“我倒觉得多半是她自己的意思”。
钟燊昊思忖了片刻,“宓姑娘的出身虽不高,但自有一段风华,心性洁傲不比寻常人,或许是不甘为妾罢。孟伯伯可是当今太后的侄子,律斛兄又是孟府的嫡长子,论起这层显赫的门第,宓姑娘恐怕是要受了些委屈。不过崇焕你倒也要克抑一下,这样的风声切莫在长安城远播得太广,其于孟府的尊荣怕是会受污的”。他本是担心孟律耶多虑才温霭着劝导,而拂面一看孟律耶只是谩漠的夷屑,也就缓缓地低下头去装作无意。
“绝计不是这条”,乔崇焕兀的扑拍起马头,“先前她倒是和恒郡王的公子胶黏和稠,肄意玩赏花雪灿笑娇妍,难道换作是杨府就能给她一个嫡妻的名分?而或...”
钟燊昊断言道,“恒郡王只是一个安抚前朝用的虚名,毫无实权在握”。
“你可别小看了恒郡王,依我看,杨洪那人心思睥睨,趋附奉承,不似甘于平碌之人。我的太傅头部偶有风疾那是朝野遍知,供献名珍奇药的人如龙走马自是不在话下,但近来他身上息宁香的味道却是越来越浓。料想息宁香虽是对疾痛之症颇有奇效,但其配制用料却深藏在北域草原中,因而即便在匈奴也只是皇室专享,胡人如此稀属之物倒有八九成是杨洪巴交的”。
这回换作钟燊昊怔是一惊,指尖不由得弯曲抠紧了股腿,不过也仅是瞬间铺张的讶意就隐晦进了深黯的眸色中,便装作一咳缓和下语气,“这样的推断未免也太过草莽了”。
“断然不会有错”,乔崇焕笃定地睁大了眼,“铁观音,她上遭儿送给梓王爷的香囊里装的就是息宁香,这么金贵的东西纵是我在长安城也没见过第二回呢”。
“你说是便是了,如何要这般燎急”,孟律耶啐了他一口。
乔崇焕又是曲肘推了一把,默蓄一笑,“话说那骁悍犷野的铁观音都能学着绣出个细密的香囊,那孟弟挥戟舞剑不也指日可待了”。
孟律耶把脸一绷,待笑声宁息下后才微微一顿,“若是不提还险些忘了,我们几个出游垂钓怎能不邀上梓王爷”。
“倒也是,还好梓王府正在前方,策马过去也不迟”,乔崇焕顿首努了努嘴。
“霍叔近来接手江州安府一案,韩非派中又频频滋生事务来叨扰,想来也未必清闲”。
乔崇焕一阵好奇,顺口应道,“哦,我还以为你们派中的琐事自有昆嵛山上常沉,常默两位掌门一手扳握便可”。
钟燊昊心中不禁油生出轻羽飐水般的厥悸,思量起身边这两位发小交结的挚友,这两个人,一个大大咧咧率性不羁,一个出身庶系而造就的悯天幽怨。比起孟律耶怜人幽异的心思敏感,乔崇焕似是已然半袍涡轮入权谋的阴影下,在各方势力的延揽中他已经练就了窸窣的嗅觉,不仅能从微乎其微的饰物中推判出朝臣暗中涌动的关系,竟然还知道韩非派中齿轮箛镊的分工运作,挑明了他在孙长韦的教导下,已是暗循入境。
而孙长韦下一端的教唆究竟会引向何方,钟燊昊扬起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和煦的阳光打在脸上,由温暖幻化作缕缕清肃,透明中的苍白,虚弱得无力,唯觉得心中纠成一团,刀绞一般。身旁这双曾拳握在一起跃马横刀,挽弓射大雕的手,在阴诡搅动的如今日渐生疏,脸上堆砌起的温笑似乎都成了廉价的虚伪。
略微怔忡间,只觉得身边又有人推搡了一下,钟燊昊才恍惚过来,却见已是行至梓王的府邸前,便率先纵跃下马。
莅处繁华如锦的长街,王府还是初建时那恢弘伦硕的格置,但门扉紧闭的冷清在这车水马龙中多少显得沉慵寂杳。
倏的钟燊昊黑嗔嗔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房梁上那只灰影疾若流星,犹如鬼魅般的幻觉。怔得他不禁一把抓紧贴身的丝绢长袍,揉进掌心淬燃起百脉烧灼的火焰,颇生奇怪霍叔向来机警如何纹丝没有动静,便要抽刀凌跃而上。
房梁上的人一身团灰遮裹得只泛出那双乌油的眼睛,锐勾澈亮得似是也注意到了门前之人,步法交错间略微一滞,眼底快速滑过一抹渺若纤尘的示意,迅疾落叶萧萧般坠入庭中。
钟燊昊的眉梢这才敛容舒缓,回头一看,乔崇焕和孟律耶正在马背上谑闹玩笑,兴是分毫没有置意到方才旋风劲促的一幕,便只是信口编了托辞,一行人鲜衣怒马,言笑晏晏继续前行。
而此时的庭中,蜂腰小桥边,一席葱翠的蒲团,高离霍盘腿而坐,丝弦间抬手捻拨,空谷流水的音韵涤荡而起,郁郁清清衬映着羽睫中的澄澈,宁谧安然。而身后流云般飞掠下的气旋,他只觉的项颈后裸露的肌肤袭意一凉,如落花拂过,却是没有回头。
“王爷”,灰衣人肃容躬身,侃侃道,“我已派人查明,安府中的那方塘池,确实在院子中央,四周空阔平朗,无一可隐蔽遮身之物。而先前焦疑所指的那个小妾的尸骨,却在塘池的下水沟中发现,况且据验明,她的骨质松轻,绝无喋屠倾府的能耐。从她溺亡在沟中的体姿判断,并无违拗牵硬的痕迹,所以她不过是想从下水沟中爬出安府,奈何积水涨疾,才失了性命。如此例证,此女分明是凶手有心放走,更有甚者,此女兴是被安插在安府的内应。如此说,几个月来的步步为营,喋血者心思缜密不容小觑”。
高离霍仍旧容色清减,“所派潜去调查的是何人?”
“薄简,此人在韩非派门下历修已久,身法高强,稳重识体,颇可委以信赖。而江州那边,言东玉不过是畏首畏尾,惶不知措,案发遗迹保存得甚是完好”。
片刻高离霍顿首默然,“江湖门派中人手法往往无出其师门中的几撤,再派几个心思缜密之人前去暗中探查,着重留意他们对安府上下的下手方式,寻视被搅和一乱的府邸中有无其它可疑迹象罢”。
灰衣人的眸中闪动着幽幽的光,“王爷难道还没看出,莫非朝堂上太真派中深怀狼子野心之人被覆压得永无翻身之地,此案都不可能查出终结吗?如此一来只能增生圣上对你的疑心,更甚...”
高离霍的唇间滑过清寒一笑,“人事变迁已致于此,又何计思量嫌隙计较得失,唯愿能给曾把酒言欢的挚友们一个抚慰先灵的交代罢”。
“可王爷似是有避近求远,弃易就难之举啊”。
“此话怎讲”。
“我听千...”,灰衣人略作咳嗽,顿了顿语气,“我听说,王爷本已在宫中私地彻查太真派中的乱臣勾连后宫相为呼应一事,顺蔓摸索本是已现端倪,如何又戛然终止,徒劳而返?换而言之,王爷可知那个频繁出入柏梁宫的宫女只不过是一个替身,而真正的宫女苏扇确实太真人安插在后宫中的内应。如此说来,纵使此女出身净洁,耽待留下都会是滋养起的大患”。
高离霍的眉心厥然一跳,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浮起故作衍敷的讪笑,“一个徒有虚名的弱女,你真真是多虑了,难不成还怕她为太真人招摇撞骗出什么消息来”。
灰衣人的神色愈发是凝成的阴冷,“如此简觑的看法似不同于王爷往常平妥的行事风格啊,此女若是能继续幌成苏扇留在宫中,那我们就失去了指控他们勾连后宫的证据,而倘若此女消逝得不彻底,即便是尸骨烬化前被他们掘出,死人的口可是不会辩驳的,我们又如何声明她不是真正的宫女苏扇”。
高离霍听得寒彻怔骨,素性的月白风清也掩抑不住背后的袭飕冷汗,胸口伏跳起的是惊悸的隐痛,呼吸吐纳间又被一股坚定隐了下去,“你暂且倾心在江州一案上切莫分神,这些琐屑之事未出多久我自会有所安排”。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迟疑了片刻,灰衣人愣是嗫嚅一对,深深抱拳作辞,仅是下一个瞬间已是翻越出了朱墙鎏瓦,遁去在潮荒人流中了。
沉吟了片刻,高离霍也不在院中多作停留,回到书案前抽出一张玫红的短笺,提笔濡墨已是满满一页。装折好封口后,他才悠悠地发现掌心中深抠烙下的指甲印,凝红蓄紫,心中不由得掠过一阵独侃的嘲慰,自己素来经营的稳持,原来还是禁不住情绪上的剧烈动荡。
眼中朦胧雾茫,依稀隐跃的还是那些月色盈谧的暗夜,寂寞清冷中,她乌澈的雪眸一如两簇明媚的焰火,倔犟地给别人带来温暖的色彩,把委屈和软弱都兀自隐匿在了灿笑如霞下。这样的女子,生命璀璨翩拂如风,他只希望她能明丽地活着,不沾垢上一丝阴翳。
恍惚中她的身影似是要消失在风口,他极力按抑住喉腔不让自己呼叫她回眸,但心中却如夜雪竹林咔嚓催折无数。低头沉默,他木然地捏着这寸咸腥告别的短笺,失声苦笑,明知她的出现只是擦身而过的陌生问候,为何推开时却是辛苦的犹豫,不知是否因念及了她以后的难过不会再为他而生,而她可又能读出难逃浩劫时他为她的不安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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