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灵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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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高离霍放下端在唇边的薄胎白瓷茶碗,朝外朗声道,“西风,且进来说无妨”。 西风本是惊惶失措地在外绕了好几个圈子,愣了一下便奔了过来。看着面前猿背虎腰的身子比手跺脚衬上一片嗷嗷声,乌油的眼中却朦澈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虽不是头一回看到,陆冀仍是禁不住侧过脸暗自抿笑,这样禀异的语言兴也只有他一手调教的主人才能相通了。 但高离霍的眸色却是越蓄越深,一阵不宁支着他振衣而起,向着陆冀侧过身时方缓缓恢复了宁和,温声道,“陆大哥若是闲暇,暂且随我移步别院”。 但凡拜访过梓王府的人大都止步于客厅和侧厅,便是进过前院的人也深知,比起同类的府邸虽是规制略低,但也算得上是精巧别致。高矮搭配的景观植被,曲桥山石葳蕤饰缀,枝叶迭错自是有一番考究。而甫踏过一叶阑栅桃木门,陆冀怔是一顿拧眉瞠结,萎靡的朱蕉乌黑一片,浸淫出黯黄的汁液中塌颀着,他略停住脚步抬头看了看两边灌浆筑起十尺见方的高墙,拢凝在心头的惑然已是晦暗密布。 “陆大哥小心脚下”,走到拐弯处,高离霍低声提醒了怔忡出神的陆冀,“再朝左几步就到了”。 推开一扇藤木编架的小门后,两人都舒然地长长畅了一口气,僻径阴冷发霉的空气显然让人塞闷已久。而高离霍方一抬手,背着昏淡的阳光一个阴影笃笃地罩了下来,轻跃而下的青年便是揖身躬腰道了声“王爷”,接后抿紧的薄唇中显是话语万钧。 陆冀本只是安素地看向这个玄衫窄褂的青年,唯觉得他虽是两颊下陷,削肩挑瘦,手臂攥起的青筋中却是凌厉着一种剑走偏锋般的阴婺。淡淡地向高离霍汇报的青年却突然停住,眼光扫了过来,怔是骇得陆冀往后贴了贴身子。 “锦豹六郎”,当这四个字从陆冀的口中嗫喏而出时,晴丝游离的阳光把他倏的湛亮起的眸子焕然得格外清晰。 两年前昆嵛试剑名列第十,饶是这个名头兴未必能使这个半生戎马的骠骑悍将目光一跳,西域伊稚国魔教高手戌陀梵潜入帝京长安,倾城街坊惶惶终日昼夜闭户罢市,韩非派中便派出锗柱六单枪匹马前来迎战。显然这并不形同普通的江湖挑战,往常的武学比试和交流向来以决出胜负为目的,给予对手重大伤害也是侠武之人不耻和抵制的,而此番迎击戌陀梵何止凶险。长安城郊这样高手与高手的对决,依陆冀这种身份自是要施施然挤在一旁,其不仅为满足自己观摩的进益,也是拔剑出鞘静防不测,到底是在大魏境内如何能让番外魔头坐大。 戌陀梵果是名不虚传,一拳一脚劲逆之气清晰稳重,未及数招碰撞之间已是掌影铺散凝然成一堵催拉欲颓的高墙。而电光石火间,锗柱六抡起的剑风御气飘乎,幻化出的却是牵引如麻,丝丝似是要靡透厚墙。这种余力渐缓的剑势,在光墙之下摆若螨蛭,戌陀梵抬手纵横便是衣袂翻飞,他不禁闪过岳峙居上的谩然,而笑意刚起,锗柱六一个凌空侧转,柔韧的身子形同飞扑而出的猎豹,诡异横削便是反握在戌陀梵运气正要劈招的腕子上。刹那间魑身掌影从中爆裂开来,强流之下两人都各自向后翻跃了几步,一股电火激撞的耀目才渐悄凝然。 而环顾四周,高离霍已是身率数十披甲武士将戌陀梵半扇形围住,刀剑如雪,眼看着便要发起攻势。戌陀梵这方气息微滞,将寒冰般的目光闷作一声冷哼,他也并非江湖草莽,深知此次接战锗柱六已是中了诡辨之计,高离霍一众来势汹腾更是在回护大魏的颜面,不会再给他留分毫台阶。片刻思虑,戌陀梵也只能积作一阵气结,转身一个纵跃,便消失了身影。平心提论,此次战局兴未真正胜负分清,而无论是出于胆色还是安危,这场巅峰之战的观局者便是寥寥无几,反是锦豹六郎之名始扬于江湖至此未坠。 “小六现在的身份可是我府上的一个护卫”,高离霍对着怔忡的陆冀微微耸肩,唇上浮现出月白风清的浅笑。 陆冀略为滞疑了一会,也莞尔霍然,除了试剑夺魁的梓王高离霍,谁还能以护卫使唤得起锦豹六郎,但一种本能的直觉告诉他,锗柱六身法魑魅飞檐遁壁于无形,其留在高离霍身边的作用也已然估摸出了九分,兴许月前太真派中深怀贼心之人欲扶植其党羽宋俊仪掌管大农司,而送上御案的文书一夜蒸发之事,锦豹六郎也是渊责难脱。 因为知晓此人的身份,陆冀还略有些拘束,但锗柱六也是豪直豁达之人,一把搭上陆冀的背跟着高离霍往前走,“这位应该就是陆将军吧,我在登州昆嵛时就神仰已久”。 “鄙人确是陆冀,锗大侠剑法势如蛟龙引电,疾胜骏烈奔腾,才是让我俯首叹服”,陆冀拱了拱手,表情认真地夸赞了一句。 锗柱六疏朗一笑,“论起辈份,陆兄叫我柱六或小六便可,这些伎俩手段能抵什么,像陆将军那样征赴沙场为国躯栋才是真丈夫”。 “昆嵛试剑已然两年没有承办了?”陆冀不知自己说出这些是否让人难堪,只是低声一吟。 “算上今年开春,是两年了。去年是赶上了登州一带蝗灾饥荒,奔走开仓救济也没人再惦记着这些虚名。但今年年初太真派中的祖师丘卞竺仙逝后,派中原本有心无心的也都猢狲散去,不是挟着先帝的政策来朝中讨个官作,就是还乡种田,这样论起来还能不能有下一次都成了缥缈”。 陆冀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神色有些飞扬,“如此一来昆嵛山以驻的登州,再算上毗邻的胶东,济北,薛郡数万余里不就已是形同韩非派中的地盘”。 锗柱六眸中闪过一阵幽光,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道了声,“到了”。 眼下这个小别院也不过是几堵土坯围成,高离霍缓步走到一个竹竿支撑起的仅及腰高的棚子前,挑起了覆盖着的乌毡布,转到眼珠看看四周的陆冀不禁圆目瞪竖起来,一个上头的横竿杂乱挂着风干的玉米腊肉,下头堆砌着木柴谷坯的棚子里,竟养着几只团白似雪的鸽子。 “今天回来的是小越”,锗柱六抢身前去开了笼子,掏出一只递到高离霍手上。 高离霍挑长的手指拨动掀翻着鸽子絮柳松软的毛,“小越身上并没有搏击过的痕迹,这些灵鸽送来前又都经过派中的长老精心调教,不会平故生出弄丢纸笺这种情形,看来今天当是檬儿没有夹送罢”。 “可是换作平时檬儿至少会抄夹上一席体恤问候的话”。 “小六你别太焦急,要是檬儿身边恰有客人接应误了时辰,小越便兀自飞了回来也是极有可能”。 垂手在一边的陆冀不禁皱了皱眉,喃喃道,“没想到人人遍知一向清心自持的梓王,竟也会结识坊中的女子”。 高离霍眉色一挑,浮现出的笑容狡黠灵动,“是,并还是漫玉坊中的当家红牌莘檬姑娘”。 “啊,莘姑娘冰姿玉骨不说,其莺语歌啭,已是达到炉火纯青,载以抒情的程度”,提及京城中颇有名气的美人,陆冀笑得眼睛发亮,但他也自是心思玲珑,未久便若有恍悟。长安城的声乐坊间以美色著称的姑娘,不知何时起个个都学着闭门摆架子来标榜身价,但聪颖解语歌声燕啼的莘檬却没有这些古怪清高的脾气,无论王孙贵族,只要支付了足够的银子,相召前来府邸中献乐有时也会得到她的应允。原来置身风尘场中,她的目的显然已不只是丰滚的财源,人在掷金买笑时,神经往往也是不加收束,只要略施技巧,所要的情报便是呼口而出。 看到陆冀神思游离,锗柱六扁了扁嘴道,“檬儿不过是一个清倌,卖艺不卖身”。 “小六,你养的这些相思鸟到了檬儿八月的生辰时,正是羽色最为清丽,到时你的心思她自然也会明白了”,高离霍疏然一笑,指向院中的西北角。窄浅的塘池上啁啾啼啭,交颈缠绵,莞尔扑飞如深红的菖蒲中,激荡起几串清亮流羽的水花。 “王爷还是不要再提这些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的事了,我既欲与她悉心相知,便是要为她谋求极尽的福分”,锗柱六怔忡的神色中缥起绯色,“檬儿的心思王爷如何还没体悟到,这已然不已形同昔日的救命之恩......” 高离霍眼帘低垂,凝望着积碧成墨的潭水睫稍一抖,话锋又引回了手中的灵鸽上,“此事偏有蹊跷,昨日里檬儿传来的短笺中方道恒郡王府侍郎卢信清揣在身上的名册被她无意看到,今天如何就断了音讯。陆大哥你且先回祀王府交差,这边颇有突兀”。 “按王爷的意思,我是要如何向祀王汇报?” “把刑部裴瑞罡的侦断如是禀告便可,只是切莫掺入薄简送来的实情,此事关乎毓家,祀王兴也是可以提用的手腕”。 “可是”,陆冀皱了皱眉,定定地看着,“王爷或有所不知,祀王府上新添了个叫楚君玥的侧妃,祀王迷恋她肤光胜雪华美轻艳便是胶缠终日。这等闱中密室本不是身为臣属应当干涉的,只是府上军中诸将已是疑虑纷纷,近来祀王的军务议事时常外泄,而在朝堂之上频频被抓住把柄是否与她相干。料想孙长韦一心扶植的是顺效于他的太子,在祀王身边安插下人手也是极有可能”。 高离霍略为沉吟,徐徐道,“要想摸清倒也不是什么费脑筋的事情,你回去寻得妥当的时机,再稍微向祀王透露出江州一案中对孙长韦的疑虑。关乎权势焰天的太尉祀王自是不会涉身去自惹麻烦,如此便静观孙长韦的变动了”。 “悉遵梓王吩咐”,陆冀拱手为礼,抽后几步便要退下。 “你不用再原路返回,且从这道柴门出去,我已经让人把你的坐骑牵到门外了”。 陆冀推开那扇破败的柴门,已是轻烟薄雾般的夕照弥漫,回头看方走出的草宅轻愁迷朦般缀在林荫间。恍而才惊觉自己已是置身在了静僻的双蝶街,从步入莅属喧杂嚣市的梓王府正门算起,似也仅是走进一条蜿蜒的幽径,走出时却已是相隔数条大街,陆冀怔忡的有如迷失在桃源的武陵人。而随着一声鞭响,回转投去最后一眼,陆冀拨调马头,扬首奋疾,黄土烟尘中飞奔而去。 “小六”,庐中的高离霍也并不耽待,敛袵扬声道,“备马”。 ———————————————————— 简短的过渡~拉~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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