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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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离开“蓝天苑”,大雨渐小,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气。几公里外,远远望见那栋被客机撞毁的大楼依然矗立在那里,飞机残骸静静地插在楼顶,只剩一副空空的躯壳,时不时冒出一点青烟,盘旋在已经熏黑的大楼外墙旁。
从离开家到父母家,张信一路耽搁了不少时候,这时天色灰蒙蒙的,已近傍晚。“蓝天苑”小区处于救助站必经之路的东南方,他加快脚步,撑着伞向西北方行去。
之前斩杀“僵尸”耗力甚巨,张信的两只手臂仍然酸软无力,疼痛感不时袭来,但他一心只想找到儿子,始终不以为意。
来到三环路外侧的小路路口处,见地上沉积的泥土、灰尘中,无数杂乱无章的脚印向北方延伸过去,脚印有大有小。张信心知这是那群逃难民众留下的,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一路追寻难民的踪迹而去总能找到儿子的更多线索,忧的是距离与儿子失散已有近两个小时,万一儿子没有跟着大部队而走了别的路,这中间的周折就难说得很了。他心想:不知这些脚印里面有没有小望的,阿弥陀佛,但愿观音菩萨保佑,终于让我父子团圆。他向来不相信神佛,这时却不自禁地念起佛来。
张信跟着脚印一路仔细查看,四处留意,希望能找到儿子留下的什么物事,心中盘算:无论如何,难民都是向救助站而去,只要到了救助站,遇见小望还是大有希望的。即使路上遇到“僵尸”,这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总有办法对付。至不济到最后还是仓皇逃窜,比脚快,儿子总不会输给那些老弱病残。他最担心的还是儿子太小,万一混乱中与大部队失散,又找不到去救助站的路,那就万事休矣。
跟着脚印走了近一个小时,路上却一无异状。尽管双腿酸麻,双臂酸痛,腹中饥饿,张信却尽量忘却不适感,仔细搜寻路上每一个角落。他心中焦急难耐,头脑中各路思绪纷至沓来,一时没了主意。他猛敲脑袋,暗骂自己糊涂,深悔自己离家匆忙,竟没有想到给儿子配备一个装有GPS定位系统的设备,导致现在无法获取儿子的位置,唯有用土方法寻找。
要知道,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漫长的等待,比如死亡其实并不可怕,一个死刑犯立即押赴法场执行死刑,对死亡自然毫无恐惧感,要是拖延个十天半月才执行死刑,这监狱中的等待则会生不如死。张信如今也遇到了这样的状况,不知儿子生死如何,益发像噩梦般萦绕在他脑中,挥之不去,赶之不走。已知之物带来的恐惧,永远不如未知之物那么多。
只听“呀豁——!”一声欢叫,背后灯光照处,一辆播放着摇滚乐的汽车招摇而来。张信正待招手,盼望搭载一程,却见那车是一辆宝马6系红色敞篷车,心中暗赞一声:“好阔气的豪车!”
只见车上坐了五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有男有女。两个女的打扮入时,穿着暴露,甚是美貌。两个男的戴着墨镜,头发染成黄色,发端尖尖如同刺猬。这四人均穿了耳洞,上臂、大腿纹了纹身,颈中项链金光闪闪,虽被大雨浇得湿透,却颇以为乐,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开车的男子戴着眼镜,模样甚是普通,全身都是名牌,看起来跟其余四人格格不入。
张信一看这五人,就知他们若非在社会上混就是富二代、官二代之类的,绝不是省油的灯。他安分守己,从不跟这些人打交道,正待将手臂放下,敞篷车已从他身旁奔过,溅了他一身泥浆。只听刹车声响,敞篷车在他前方五米处停了下来。车灯照处,依稀可见车头有一大块凹陷,车轮溅满泥浆,与这车本身的价值殊不相称。
一个戴着耳环的男子向张信笑道:“喂,老头儿,要不要坐车?”神态轻佻。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看见张信背了把日本刀,指着张信的鼻子哈哈大笑:“你们看,这傻瓜居然带了把日本刀!哈哈哈哈!”另一个长发女子也跟着大笑。另一个肌肉健硕、穿着背心的男子满嘴酒气,突然一口唾沫向张信吐来,骂道:“**逼!没事背着个日本刀到处晃,**以为你是日本人?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没事装逼的二货!信不信老子弄死你!”说着“嘭”的一声打开车门。戴耳环的男子立刻阻住他,笑道:“二哥,犯不着为这种贱货生气,还怕脏了你的手呢。哈哈!”长发女子见张信其貌不扬,双腿裤脚沾满泥污,甚感厌恶,向戴眼镜男子道:“老大,不如撞死他算了,就像刚刚撞的那几个‘僵尸’一样,把他撞飞,再碾个稀巴烂。反正到处乱七八糟,撞死一个人也不用负责,就算有人看到也以为他是‘僵尸’,说一句‘该杀’!”说着吃吃笑了起来。
张信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地越过敞篷车,向前走去。
长发女子叫道:“哈,想逃吗?没那么容易!”背心男子喝道:“站住!跟你说话呢,听不懂啊,你这只日本猪!”
张信满脸通红,想要反唇相讥却想不出反驳的言语。他知道这几个人多半家里有钱有势,平时定是颐指气使惯了,自己一介草民,倘若忍不住向他们发作出来,不免后患无穷。况且对方有五人,自己却孤掌难鸣,虽然有刀在手,终究好汉敌不过人多,徒然自找麻烦。若是在还没找到儿子时多生枝节,反而会误了大事。他想通此节,便似没有听见几人的侮辱奚落,靠向路边加快脚步,只想离开这些人越远越好。
那敞篷车缓缓跟在张信身后,不疾不徐。
那长发女子又叫道:“老大,快撞死他!反正这种人要多少有多少,死不足惜!”戴耳环的男子道:“对,对,撞死他!”另外两人也跟着鼓噪。
那戴眼镜的“老大”一直开着车没有说话,这时突然喝道:“都给我闭嘴!”声音充满威严。其余四人吓了一跳,顿时安静下来。浓妆女子小声叫了一声“大哥”,却不敢再说。
戴眼镜的“老大”将车开到张信旁边,与张信齐头而行,问道:“你是要去救助站吗?”张信见他穿着得体,又彬彬有礼,顿生好感,答道:“是的。”望了望其余四人,生怕得罪了他们。那“老大”道:“别去了,那里人满为患。政府的救助站在尧关山脚,设在山脚下几十家农家乐里,顶多能住个四、五千人。听说现在早就住满了人,连过道上都是铺位,你去了也是白搭。”又道:“看你不像坏人,我就发发慈悲,不如你上我的车好了,到我家的别墅去玩玩,我包吃包住,还保证你的安全。”
张信见他目光闪烁,显然不怀好意,甚是错愕,心里立时警惕起来,道:“还是算了,多谢你的好意。我还要去救助站找我儿子。”
那“老大”脸色沉了下来,哼了一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张信听他语意不善,摇头道:“不知道。”那“老大”扭头向那背心男子说道:“老二,告诉他我是谁。”背心男子眉毛一扬,得意地说:“二货,你听清楚了,我们老大是长川市市长的儿子李天衡。老大平时仗义疏财,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一般人高攀不上。我们老大请你到他家做客是看得起你,你可别不识抬举。听清楚了没?”那叫李天衡的“老大”下巴一扬,向张信道:“去不去?”
张信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车上四人立刻叫嚣起来。那浓妆女子道:“这白痴不识好歹,居然不给老大面子!胆子不小。”背心男子叫道:“他妈的,跟他多说什么?老大,干脆撞死他,一了百了,让他到马克思面前摆那副臭脸去!”
只听得背后敞篷车马达突然发出轰鸣,车头灯光闪烁,那车竟然急速向张信撞了过来。眼见车速超乎寻常,直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张信大骇,拔腿就跑。他四处躲避,又惊又怒,深恨自己反应太慢,眼见这帮人物以类聚,却唯独没有看穿那“老大”文质彬彬的外表,进而失去良机。看来这帮人骄横跋扈惯了,杀个把人浑不当一回事。也是自己倒霉,儿子没找着却落在他们手里,估计今天要丧命于此了。想到这里,心中不断叫苦,额头上汗如雨下,更是奋力奔逃。
看到张信逃得狼狈万状,车上众人开怀大笑,兴奋莫名,大呼大叫地追来。
三米……两米……一米……车头距离张信越来越近。
灯光透过衣服直射入他背后肌肤,竟微微有刺痛之感。他看见前方路上映着自己的影子,那影子颤抖着,扭动着,挣扎着,跟灯光照耀到的地方相比,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助。不知是感受到异常紧张和害怕,还是快速奔逃造成体力过度消耗,张信只觉一颗心急速跳动,胸膛就如要炸开来一样难受。
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中,张信感到后臀被硬物碰了一下,从触感上判断,正是车头的保险杠。他知道那车紧接着便是一脚刹车再油门踩到底,将自己撞得飞出去,心里长叹一声,闭目待死。
一声刹车过后,敞篷车果然后退。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张信隐约听到前方也有马达声传来,两束灯光闪烁如炬,急射入眼。恍惚间猛听得“嘭咚”两声巨响,背后车灯急晃,刺痛感蓦地消失无踪。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耳边传来“咣”的一声大响,几人发出惊叫声。
那第二声大响正发自他身边,震得他耳廓中不断有“嗡嗡”声回荡。待得回过神来,只见一辆绿色出租车斜斜地停靠在当地,应急灯“哒哒哒”响着,闪个不住,如同一个从天而降的飞将军,霸气凛凛,顾盼生威。
距离出租车十余米外,那辆宝马敞篷车遍体鳞伤,呈九十度侧翻在地,向天的两个轮子滚个不住。车内五人受此剧震,三人被直接甩出车外五、六米处,另两人被夹在车里,均是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这一撞只吓得张信险些灵魂出窍。他感到全身无力,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那救命的出租车时,车门开处,里面出来四人。那出租车师傅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剃了个光头,上唇留着一撮胡须,穿着出租车司机的蓝色制服,甚是干练。其余三个乘客中,坐副驾驶位置的是个二十六、七岁的短发女子,一身运动装,背着个看起来很专业的行囊,瞧模样是个爱好户外运动的驴友。后座上下来的是一对六、七十岁的年老夫妻,穿着朴素,老大爷不住咳嗽,老太太在一旁轻拍他背脊,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药喂入他口中。
适才张信生死悬于一线,感受到难以言喻的绝望,哪知这出租车忽然现身,在千钧一发之际撞开敞篷车,及时救了他性命。这一下死里逃生,张信对出租车师傅的感激之情简直无法形容,连出租车上的其余三人他也是顿生好感。
那出租车师傅对敞篷车里的五人看也不看,径直快步走到张信面前。他扶起张信,问道:“小伙子,你没事吧?”张信慢慢站起,不断喘气,摇头道:“没事。谢……谢谢!……谢谢!”他双手紧紧握住出租车师傅满是老茧的手,微微发抖,说不出话来。出租车师傅道:“谢天谢地,你没被撞到。来吧,到我车上休息一下。”扶着张信来到出租车前,让张信坐在后座上。其余三人也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没有被撞到吧?”。
张信闭上眼,定了定神,站起身来向四人千恩万谢,通报了姓名,又问了四人姓名。那出租车师傅叫万德福。穿运动装的女子姓林,老大爷姓江,老太太姓秦,都不愿说名字。
问起情由,原来病毒爆发时,万师傅刚刚下完客,驶在回城路上。从收音机里听到病毒从城里爆发的消息后,不再回城,却在绕城高速附近转悠,看到有人想搭车便免费载一程,为灾民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那林姓女子和老夫妻就是在城郊碰上的。林姓女子要上城南与男朋友会合。老夫妻乘坐高铁到附近的乡下郊游,遇到灾难后还是打算回家。三人都要进城,索性便作了一路。不想路上万师傅眼尖,率先看到张信被敞篷车追逐,命悬一线。万师傅根据三十来年的驾驶经验快速作出预判,找准撞击点,看准时机,毫不犹豫地冲撞了敞篷车,救了张信一命。
三名乘客纷纷对万师傅竖起大拇指,称赞他胆识过人。那江大爷身有哮喘,受到剧烈冲击仍咳嗽不止,吃药后也不以为忤,不住赞扬万师傅是好人。万师傅不住谦逊,只说那敞篷车主平日里开车劣迹斑斑,各种违规。由于车主的背景,出了车祸往往走后门用权钱摆平,不然就是召集人众给交管部门和受害人施压,在网络上雇水军造舆论抹黑受害人,无所不用其极,在各种交通论坛中早已臭名远扬。长川市交管局今年公布了一批交通违法记录,那车的车牌号赫然在列,交通参与者们见到这车后往往远而避之。这些违法车辆早已成为出租车师傅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万师傅一看到这车就知道在不干好事,眼看张信危在旦夕,想也不想就上前截停,至于后果却根本没有时间去想。
张信再次向万师傅致谢,简述了寻子因由,三环路十字路口屠杀“僵尸”一事却略过了没说。最后道:“我现在要去救助站看看,我儿子很有可能在那边等着我。不知道万师傅能不能……”看到他乞求的目光,四人心中一片雪亮,知道张信向搭顺风车到救助站去找儿子,在势不能拒绝。可林、江、秦三人都要进城,眼看天色已晚,要是再搭载张信往城外的救助站去,难免耽搁不少时候,这路上的曲折就难说得很了。想到这里,三人都面露难色,碍于万师傅面子,即使有意见却说不出口,不约而同地向万师傅望去。
万师傅立时会意,笑了笑,向张信说:“天色不早了,要是不能安全地把这三位送到目的地,我也没法交代,这也是我们做出租车司机的职业操守。这样吧,今天相遇也算有缘,我把你送到天鹅路口就掉头回城,这中间也不过耽搁半个小时,剩下的路就只有你自己走了。路上我看到有不少军车,说不定可以载你一程。大家觉得呢?”说着眼望众人。
其余三人立刻附和:“就这么办,也就半个钟头而已,我们耽搁得起。”张信沉吟半晌,点头道:“好吧,就这样。谢谢万师傅。”又对其余三人道:“谢谢各位。”
江大爷的咳嗽声中,出租车徐徐开动。
看着侧翻在地的敞篷车离自己越来越远,张信恍若隔世。若非这出租车及时赶到解除危机,这时躺在那里的定然不是那敞篷车而是自己的尸体,思之犹有余悸。他忽然想到一事,说道:“万师傅,不管他们好吗?”万师傅道:“谁?”张信指指身后,道:“就那五个想撞死我的人啊,我们就这样走了?”万师傅道:“他们想杀了你,难道你还想救他们?”张信道:“他们现在已经得到惩罚了,也不能再危害社会了,我觉得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万师傅打了个哈哈,道:“那你现在就下车,去救他们好了。这里人人都有家人子女,可不能多等。”说到后来,语气已颇为强硬。
张信默然不语,他深知万师傅刚刚救了自己的性命,现在又要他去救施害人,未免不合情理,但看着他们自生自灭,又有些于心不忍。他猛地想起,中午吃面时刚教导过儿子,帮忙要帮到彻底,不能给坏人卷土重来的机会,现在自己反而不能以身作则,哪里还像个父亲?一时间愁肠百结。
车里五人各怀心事,张信想着儿子生死未卜,万师傅想着父母妻女是否平安,林姓女子想着异地分居、三年不见的男友,江、秦夫妇想着小学三年级的孙子。五人都静静地坐着,没有说话。
万师傅打开收音机,提高音量,让大家都听得见。
收音机里,播报员的语音依旧沉重:“本台收到的最新消息,该未知病毒的感染者人数仍在急剧上升,目前已有一百二十万三千六百五十九人受到感染,伤亡人数已经达到六十三万七千一百零一人。据外媒报道,该病毒已经在今天漂洋过海,全线登陆北美,美国各地已发现六千八百余例病例,加拿大也已发现三千四百余病例,墨西哥感染人数正在统计中。而与我国一衣带水的韩国,感染人数已经达到四万五千七百余人,日本感染人数已经超过了两万五千人。据悉,联合国卫生组织已经成立临时救援队和医疗队,开赴我国灾区提供紧急援助。国务院办公厅再次发表声明,感谢联合国卫生组织为我国灾情作出的一切努力,希望在各国科研人员的共同努力下,病毒疫苗的研发会取得突破性进展。”
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犹如一个个沉重的榔头,一次次敲打在车内五人的心上。这病毒来势汹汹,传播速度超乎想象,这是谁也预料不到的。人们本来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谁也不愿意这样的灾难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是事与愿违,灾难还是来了。与灾难电影不同,真正的灾难随时会危及生命,谁还有余暇去体验刺激?
江大爷咳嗽稍缓,向秦老太低声问道:“老伴,你说这个什么病毒的疫苗能搞出来么?”秦老太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江大爷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观音菩萨保佑,江家列祖列宗保佑,保护好我的乖孙子。如果我们一家能团圆,我天天给你们烧高香……”秦老太怒道:“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念什么佛?烦不烦?哼,老天真要保佑就不该降下天灾人祸让大家受苦!”江大爷道:“咳咳……我这可说的是真心话,我们都这把老骨头还能有什么念想?只要乖孙子没事……咳咳……我就算立刻死了也心甘情愿。”秦老太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现在人还没见到,你瞎操什么心?”接着又喃喃地道:“我们这儿子算白生了,出那么大个事也不打个电话过来报个平安。唉,不知道他和媳妇儿怎么样了,但愿吉人天相……”
张信与两位老人都坐在后座,他们的每句对答都听进了耳中,不由接口道:“不用担心,一定会没事的。你看,我们国家经历了那么多大灾大难,地震、海啸、洪水、台风,还不是一样过来了,这个坎儿也一定迈得过!”
林姓女子从副驾驶上转过头来,道:“说得轻松自在,这才两天就这样了。要是再过几天,不知道成啥样了。我回来的路上听说,救助站住满了人,很多人没地方去,都到附近的山上避难了。”张信道:“嗯,也许是认为山上人少吧,病毒在城里蔓延快,山上人少反而不容易蔓延。”
万师傅专心开车,一直没有作声,这时忽地问张信道:“小兄弟,城里情况怎么样?”张信简单描述了一下城里的乱象,道:“乱得很,到处是‘僵尸’,见人就咬,力气也大,被抓住很难脱身。”万师傅不再说话。
林姓女子幽幽地道:“不知道他怎样了,希望他平安无事……”张信道:“谁?”随即恍然:“哦,你男朋友。”林姓女子道:“嗯。”张信笑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说来听听?这里都是久经情场考验的前辈,可以给你参谋参谋。”秦老太道:“胡说八道。”
林姓女子微感害羞,迟疑半晌,扭过头去,眼望前方,说道:“他跟我是大学同学,是个大帅哥,毕业后他到外地创业,说三年后攒够了钱回来娶我。我等了他足足三年,去年还到他所在的城市找过他,却没有他一点音讯。昨天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今天要回来,想在世界末日的时候见见我,跟我长相厮守。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他,我心里就好紧张,不知道他现在变化大不大。”说着脸上一红。
万师傅插口道:“你等了他三年?”顿了顿,又问:“整整三年?”林姓女子点点头,脸上露出悠然神往的神情。万师傅道:“如果真的是世界末日,你打算怎样?”林姓女子斩钉截铁地说:“当然是跟他在一起了。结不结婚的无所谓,反正现在结婚证不过是一张纸而已。”万师傅脸上满是不以为然的神色,道:“你跟他三年没见面,互相都不了解就在一起?至少也要拿出点时间来考察考察吧。”林姓女子笑道:“都这时候了还考察什么?我可没那闲心,有这个时间不如坐在一起看落日,这才是浪漫的终极形态啊,呵呵!”
江大爷、秦老太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伸出形如枯蒿的手,紧紧握住了老伴的手。
车窗外,雨势转小。晚风拂面,风声萧萧,只感一阵凉意,使人忍不住想打个寒战。车外凉意袭人,车内却暖意融融,宛若两个世界。
暮光下,无数农田瞬息而过,田边路旁栽种的大树不住倒退。农田中央建有简陋的房舍,显得苦寒无比,料想是农民的居处。
抬头看天,乌云尚未散去,却已不再凝重地郁积在一起。虽是傍晚时分,天边反而露出了一丝光亮。这光亮柔和温婉,如绵绵耳语,如山间花香,虽细若牛毛,却像母亲的手一般轻轻抚摸着每个人的头顶、面颊,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众人在黑暗中呆了一整天,忽然见到这一丝光明,无不欢喜赞叹,都不自禁地伸出双手去拥抱,只想牢牢抓住它,绝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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