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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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你的眼睛,明亮如昔,来到我残缺的生命里。 “白桦树下,我们相遇,是否还记得那片森林? “乘着时光机,看遍回忆,只有你对我不离不弃。 “我们手牵手,向希望走去,不管未来有没有也许。 “往后的日子里,我们如影随形; “往后的日子里,遍布着你的期许; “往后的日子里,我们生死相依; “往后的日子里,只有我和你。” 这首歌的歌名叫《往后的日子里》,歌词情致缠绵,配乐荡气回肠,使人闻之身临其境。歌曲上下阙之间用近一分钟的二胡串联,悠扬动听。动人处,仿佛正与伴侣步入婚姻殿堂,许下海誓山盟,携手共度难关、共享幸福时光,实属流行音乐中的佳作。 这首歌是张信与妻子王茜的定情之歌,那时的张信三十二岁,王茜二十六岁。张信与王茜是通过相亲认识的。张信步入而立之年后还没找到对象,母亲杨蕙芝再三催促,说自己年纪已老,越往后带孙子越吃力,结婚生子是近年来的头等大事,老两口自然想尽办法为儿子打算。 杨蕙芝曾经到长川市各处公园、婚介所为张信找对象,她相中了七、八个女孩,不是张信看不上,就是那些女孩要求高。在一次公园相亲会上,照片上一张清秀绝伦的面孔跃入杨蕙芝眼帘,上前一问,知道这姑娘名叫王茜,在省财政厅当公务员,各种条件都深合其意。 她喜欢得什么似的,上去跟姑娘的父母攀谈。姑娘的父母是政府高官,本来对张信的条件不屑一顾,但杨蕙芝精神焕发、言行得体,很快博得了他们的好感。姑娘父母虽觉双方并不门当户对,但为女儿终身大事着想之心殊不弱于天下所有的父母,见照片上的张信衣冠楚楚,人品上还算过得去,便同意双方见个面。 这年正当初春,温暖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在路上,如点点繁星。这日是张信与王茜第一次约会的日子。 人民公园里,柳树下,一个卖玩具的小摊贩打开收音机播放着歌曲,招揽生意。那收音机里播放的正是这首《往后的日子里》。张信路过小摊,听到这首歌,只觉婉转动听,不由神驰物外。 正当他心旷神怡之际,感觉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对穿着紫色高跟鞋的脚。这对脚脚掌纤细,脚踝浑圆如玉。他心中一荡,顺着那对脚往上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美貌异常的女郎俏生生地站在当地。只听她说:“你也喜欢这首歌?” 这女郎一张瓜子脸蛋,柳眉皓齿,樱唇微张,眉目含笑,肌肤白皙无比,身材凹凸有致,一头长发瀑布般泻在肩上。她穿着一袭黑色连衣短裙,肩上挎了一个紫色的LV手提包,一条珠链腰带斜斜围在腰间,衬着洁白如玉的肌肤和凹凸有致的身材,更加显得光彩夺目,高贵无论。正是: 眸若星,眉如柳。 皓齿微启,浅涡忽娇羞。 墨丝千缕绕指柔。 秋水才动,惹得万人猜。 拈寒枝,暗香流。 玉指轻扣,独倚明月楼。 冰雪俏骨却多情。 莺歌虽歇,相思花间留。 这天仙般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照片上见过的王茜。 张信见她真人比照片上漂亮得太多,心中欢喜无限,忙答道:“嗯,词美,曲美。意犹未尽。”王茜一直喜欢这首歌,暗生知音之意,伸出芊芊玉手,道:“我是王茜。我见过你照片,你就是张信吧?”张信一见王茜便为她的美貌倾倒,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一时意乱情迷,伸手握王茜的手时,只觉肌肤柔滑,宛若无骨,心里又是一荡,忙道:“对,对,我是张信。你好,你好!” “我们到那边去,边喝咖啡便谈吧。”王茜向不远处的星巴克一指,嫣然一笑。 两人谈笑风生,相见恨晚,只愿这时光过得越慢越好。张信早已得知,二人身份悬殊,王茜是政府高官的千金,富可敌国,相比之下,自己一事无成,家里也是工薪阶层,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深感自惭形秽。但聊天中却发现王茜阳光率直,八面玲珑,正是自己愿意与其度过后半生的完美伴侣,如何不令他欣喜若狂? 作为一名资深宅男、**丝,张信多次相亲失败,不是他找不到感觉,就是别人看不上他。渐渐的,他对人生伴侣的门槛也不断放低,只觉找个能过日子的女人在一起过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受尽感情挫折之后,对于对方漂亮不漂亮,性格脾气好不好,是否趣味相投,是不是门当户对,他不愿多想,也不敢去想。也许是缘分未到,也许是现实太残酷,也许是他的条件不允许他有自信,总而言之,这些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奢望。 王茜这个大美女的出现,出乎他的意料,她表现出的主动更让他受宠若惊,成日如履薄冰。他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但总觉得有什么事悬在心上,放不开,丢不下。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两人如胶似漆。张信只觉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他打算与王茜长久过下去,于是暗自盘算,在盛夏的一天向王茜求了婚。岂知王茜却不答应,说还要再深入了解一下对方,不能操之过急。 然而三天后,王茜又找到张信说答应结婚。张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问原因。原来王茜父母又感后悔,觉得两人门不当户不对,除非张信入赘王家,否则不许两人再见面。王茜一怒之下,离开父母自己租了个房子住下。 王茜道:“如果你有自己的房子,我马上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再也不回那个家了。”张信道:“这样不好吧,毕竟你爸妈还是担心你。”王茜道:“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我们结婚,你难道不该出一套房子?我住你的房子天经地义。我也不会要你把房子落户到我头上,你就直说吧,有没有房子?”张信道:“有,在南府新区,不过是简装。这房子是我爸妈用存款帮我买的,地方虽然不大,两三个人住也够了。”王茜气呼呼地道:“那好,我们马上装修一下,即刻就住进去。哼,两个老东西知道我喜欢你还不准我接近你,停掉了我的信用卡,稀罕么?我可不怕他们!我一个有工作的大活人还怕养不活自己?他们的背景就是比天大也跟我没一毛钱的关系。不许我结婚,我就结给他们看看,气死他们!”张信听她这么说,嘴里不好说什么,心里却甜丝丝的。 于是,两人雷厉风行地开始装修房子,购置家具、家电。反正两人都有稳定的收入,一时倒也不担心钱的问题。房间只敞了一个月,王茜便迫不及待地找了搬家公司,把自己的衣物、首饰、各类小装饰品一股脑儿地都搬到新家,又请了保洁公司做了一次全面的大扫除。在她的精心布置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屋里就焕然一新,连张信也认不出这是自己家了。 见王茜额上香汗淋漓,却难掩她原本的俏丽秀美,张信不由得痴了。 一切是那么顺利,张信心里那股莫名的担忧也随之烟消云散。第二个礼拜,两人去社区婚姻登记处办理了结婚证。虽然张敬之、杨蕙芝夫妇有心为二人操办婚礼,张信与王茜却不打算举行婚礼。 这天夜里,浴室灯光下,王茜沐浴出来,边走边用浴巾擦干秀发,白色的浴巾包裹着娇躯,浑圆的香肩露在外面,雪白的臂上、腿上流下一两颗细细的水珠,若芙蓉出水,如晨曦雨露,娇艳欲滴。空气中弥漫着玫瑰花香气,张信如痴如醉,只觉身在梦中。 两人相视一笑,满室皆春。 “乘着时光机,看遍回忆,只有你对我不离不弃。我们手牵手,向希望走去,不管未来有没有也许……”那曲《往后的日子里》再次响起,两人激情难耐,相拥起舞。 “往后的日子里,我们生死相依;往后的日子里,只有我和你……往后的日子里,只有我和你……”歌声渐低后,顺手浇熄了灯火,四周一片寂静。 又过了两个月,王茜感到腹中难受异常,一看到饭菜就想呕,一闻到异味便到盥洗台吐酸水,去医院一检查,原来王茜怀孕了。闻讯后,张信喜出望外,张敬之与杨蕙芝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三人在这边厢开心不已,那边厢,王茜的心情却日益低落,不复往日的豪爽开朗。得知有了身孕之后,王茜对张信的态度立刻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有不顺心就大发脾气,动辄打骂,小到口头上的人身攻击,什么蠢猪、痴呆、贱货等不一而足,大到拳头耳光、摔盘摔碗、用头撞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王茜性子本来刚烈好强,一旦横蛮暴躁起来,张信哪里招架得住?见娇妻大有产前抑郁症的倾向,张信又是心疼又是担忧,不知说什么话来安慰好,又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对腹中胎儿不利的事来,于是对妻子千依百顺,任劳任怨,饭菜水果随时侍候,产前检查跑前跑后。虽然妻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向自己的眼神也越来越凶狠,张信也不以为忤,白天不认真上班,夜里上网学习育婴经验,满脑子都是养育孩子的事。他根据自家的条件暗自拟定了男孩、女孩两套养育方案,还用空闲时间为孩子取名,男孩、女孩的名字竟分别想了五十个之多。 怀孕五个月时,两人曾找了王茜在医院的熟人做了四维彩超,知道是个儿子。张信虽对男孩女孩一视同仁,但得能提前知道自己这棵“树”结出什么样的“果子”,也算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 几个月转瞬即逝,王茜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每当睡前,张信都乐滋滋地将耳朵紧贴在妻子圆鼓鼓的肚子上,倾听肚中胎儿伸手蹬腿的声音。有时胎儿一脚踢出,王茜肚子就凸起一块,有时一拳打出,正好击在倾听胎音的张信脸上,兴奋之余,只觉人生至乐莫过于此。 这时,王茜已经辞了职,与张信一起来到张敬之、杨蕙芝家中保胎。而向以美貌著称的她,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更是羞于见人,整天只是呆在婆婆家里玩手机,足不出户。 张敬之、杨蕙芝夫妇对媳妇万般怜惜,每天变着花样地给王茜补充营养,什么清蒸桂鱼、白果蹄花汤、海带老鸭汤、鲫鱼汤、土鸡炖藕汤,吃得王茜兴高采烈。也亏得张敬之厨艺非凡,烹出的菜肴滋味多姿多彩,才不致让王茜像其他孕妇一样不想进食。 这日,第二年的春节刚过,百姓喜庆之意未散。上完厕所,张信见王茜正挺着大肚在盥洗台前照镜子,左看右看。镜中王茜八个多月的肚皮浑圆发亮,也如一面镜子,张信忍不住哈哈大笑。王茜嗔道:“你笑什么笑?”张信立刻止住笑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样子很滑稽。” 王茜一听到“滑稽”二字,顿时恼了,美丽的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她怀孕后最恨别人在背后对她的样貌体态指指点点,何况张信当面说了出来,几个月来郁积的愤懑一股脑儿都发作了出来:“滑稽?我肚子里装的好歹也是你张家的香火!儿子还没生出来你就开始嫌弃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生孩子的机器?我跟爸妈闹翻还不都是为了你。现在我大着个肚子,你却嘲笑我?你是不是人?有没有良心?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为我做过什么?” 张信话一出口即感后悔,只得默不作声。 听到吵闹声,杨蕙芝过来查看,见王茜怒不可遏,连忙上前劝阻,一面安慰王茜一面指责儿子胡说八道。 王茜大声道:“姓张的,你别以为要当爹了就自以为了不起,不把人放在眼里!你以为我想给你生儿子吗?都说孩子是父母的债主,好,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到医院去做掉这小债主,免得生出来继续害我!” 杨蕙芝与张信脸色齐变。张信连忙道:“老婆,你千万别冲动,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千万别做傻事,千万别生气,伤了胎气!”杨蕙芝急道:“媳妇儿,有话好好说,何必把事情闹大呢?阿信也给你赔过不是了,肚子里的孩子好歹也是一条命啊,怎么能说打掉就打掉呢?” 看到他母子俩大惊失色的样子,王茜心里一片冰凉,有句话在心里不断重复着:“他们心里只有儿子、孙子,根本没有我!他们心里只有儿子、孙子,根本没有我!……”她父母对她严格异常,即使她有再多成就也不假辞色,因此她从未感受过温情的父母之爱。这些日子来,她看到公公婆婆对丈夫怜爱无比的样子,满心不是滋味,这时见张家两代人对腹中胎儿的重视程度显然远远超过了自己,只觉受到了人生中从未遇过的屈辱,羡慕、嫉妒之心一发不可抑制。 她感到婆婆正在轻拍自己背脊,将杨蕙芝的手用力甩开,向她怒视道:“别碰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么伺候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小东西!现在你们投鼠忌器,不敢对我怎样,等到生了出来,你们还有什么好事做得出来?哼,哼,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信本来隐忍不言,但听她说得过于绝情,也有些恼怒,道:“你别太过分!还讲不讲道理了?怎么能这么对妈说话?” 王茜怒道:“你吼我?你敢吼我?呜呜,呜呜呜呜……”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了下来。 张信深知妻子素来坚强自信,从未见她哭泣,见她哭得梨花带雨,顿时没了主意。 只听她哽咽道:“知道……别人背后怎么说我……吗?都说我……这朵鲜花,插在了你这块……这块牛粪上,我跟了你……吃大亏了!那些人的话我没有听进去,我爸妈的话我也……也没有听进去。早知道是这种结果,早知道……你这样的人给不了我幸福,我当初……当初就不应该嫁给你!这几个月来我早就想清楚了,你就是个僵尸!是行尸走肉!是只知道躺在爸妈的怀里享福的懦夫,和我根本不是一路人!你根本配不上我!我要离婚,呜呜,呜呜,我要离婚……!”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张信伸手扇了王茜一耳光。他盛怒之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后果?喝道:“好!离婚就离婚!你把孩子生下来就给我滚,我们各走各的路!从此谁也不欠谁的!” 王茜一只手抚着发烫的脸颊,另一只手指着张信的脸,哭道:“你敢打我?好,好你个张信!就知道欺负女人,有本事出去打你们领导去!” 杨蕙芝本来不想干预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但两人当面提到“离婚”的字眼,张信又出手打了王茜,眼看场面将无法收拾,转过头来狠狠给了儿子一耳光。 张信吃了母亲一耳光,头脑顿时清醒过来,低下头来羞愧无地,恨不得在地下挖个洞钻进去。 “好,好!我本来就不图你们家什么,现在更好,一了百了!”王茜恨恨地瞪了张信母子一眼,快步回到屋里,“嘭”的一声大响,用力关上了房门。 这几日来,张敬之、杨蕙芝、张信三人整天提心吊胆,生怕王茜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伤害肚中孩子的事。张敬之平时话本就不多,那也罢了,杨蕙芝却总想找机会跟王茜说话,多加宽慰。王茜却始终爱理不理,跟张信更是一句话都不说,整天关上门一个人呆在屋里。 幸喜王茜态度冷淡,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久而久之,三人只道她那日说的是气话,便渐渐淡忘了。 “哇……哇……”妇女儿童医院里传来几声响亮的哭声。 “生了!生了!” “王茜的家属,宝宝出生时间是5月29日中午十二点零五分,体重六斤八两,身长五十公分,是个弟弟!” “儿子,我有儿子啦!我当爸爸啦!” 看着妻儿从产房中推出,张信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手机,迎上前去迅捷无伦地给襁褓中的儿子拍摄了人生中第一张照片。 在张信看来,儿子是他人生中开出的最鲜艳的花朵,是自己血脉的延续,是这个家的希望。他这么想着,在儿子的出生证明“姓名”一栏中,工整地填下了“张望”两个字。 小张望刚生出来时,哭了几声便不再哭,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张信抱着儿子,低头看时,只见他皮肤白皙光滑,一张小脸十分平整粉嫩,不像其他刚出生的婴儿那样满是皱纹,两条浓浓的眉毛更是像极了自己。护士们也称赞小张望以后长大是个帅哥,争相抱起来合影。 看着儿子安静地睡着,小小的鼻子中发出丝丝细声,张信心中不禁涌起一种不顾一切都要保护他的冲动。 可是,怀里的“小东西”虽只六斤多重,张信却感肩上多了一份千斤重担,多了一份重于泰山的责任。跟许多普通人一样,张信一直是人生的失败者,没有人生目标和追求,性格没有特点,事业平淡无奇,工资拖人民后腿,即使结婚成家也感到生活没有归属感。虽然妻子美艳绝伦,可婚后的生活却越来越枯燥无味,与妻子的距离竟似越来越远。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 而这样一个人,现在做了人父。在体会到深深的幸福的同时,他也开始为难。自己没有一技之长,没有丰厚的收入,没有丰富的知识,这样的条件下,如何给儿子提供一个理想的成长环境,就成了他不得不深思的问题。看到别的孩子蹦蹦跳跳地跟父母一起玩耍,他总是在想:别的孩子拥有的东西,我也能给小望么?如果小望需要什么,我却给不了他,那时怎么办?小望看起那么聪明,我肚子里的墨水却不多,要是到他四、五岁时我就没有什么东西教他了,那时又怎么办?如果我给不了小望幸福,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他?小望冥冥中选择做我的儿子,是缘分还是他命中注定要跟着我这样的人吃苦?他那么可爱,生在我们家是不是吃亏了?如果小望生在别人家,生在一个富贵之家,我会为他高兴吗?……这些问题纷至沓来,如一团乱麻般在他脑子里反复闪现,他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但始终怀疑自己能不能当好一个父亲。困惑就像病毒一样,在他心中弥散开来,他却找不到抑制病情的良药。 纠结归纠结,日子还是要过。 从医院回到家里,张敬之和杨蕙芝当仁不让,一手承担起了带孩子的任务。喂奶、换尿不湿、洗澡、洗脸洗屁股、带出门遛弯、扇蚊子、哄睡觉,忙前忙后,跑上跑下,各种累,各种操心,不必细表。一天下来,全家人都近乎瘫痪一样躺在沙发上休息。 不过累归累,孩子给一家人带来的欢乐无可比拟,都说累一点是值得的,也是应该的。 在照顾孩子的同时,三人还伺候着王茜坐月子。小张望出生一个月来,王茜对小张望却十分冷淡,偶尔看一眼也是一脸厌恶鄙夷之情。 月子期满后,王茜拿出早已草拟好的离婚协议书,向张信提出离婚。 协议书上,王茜已经签好了自己的名字。上面白纸黑字,一字一句写得清楚:……丈夫张信与妻子王茜感情破裂,经协商一致,同意解除婚姻关系……王茜自愿放弃婚姻存续期间的一切财产……二人的小孩张望由张信抚养,王茜每月向张信支付一千五百元的抚养费……王茜有权每周探视张望一次…… 双手捏着离婚协议书,张信如中雷击,浑身颤抖不已,心里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想要规劝妻子收回成意,却知她心意坚决,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想要一把撕碎协议书,却知道那跟结婚证一样,终究只是一张纸而已,即使撕碎了,也挽回不了这段感情。强扭的瓜不甜,感情的事勉强不来。 对于张信来说,王茜就是他心中的女神,是天上掉下的财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像他这样一个对社会没有什么价值的**丝、宅男,会与王茜共结连理,相知相守。这时,他拿到王茜亲手写的离婚协议书,方才如梦初醒,终于知道当初的山盟海誓毕竟只是空中楼阁。他心里早已知道两人并不般配,他连一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给过王茜,自然也给不了她幸福。他早已知道往后的日子两人不能携手走下去,他更加知道自己太自私了,从未考虑过王茜的感受,甚至并不了解王茜的心。两个人在一起是缘,走下去是份。既然缘份到头了,自然好聚好散。男人过了四十岁还可续弦,女人过了三十岁,感情之路就越发艰难。难道非得耽误了王茜的大好时光才去想有没有后悔药? 他心如刀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良久之后,张信心意已决,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咬牙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从民政局出来,张信与王茜同时长吁一口气,都感如释重负。 “喂,李总,我是王茜。我现在在民政局门口,手续已经办完了,你开车来接我。” 看着张信诧异的眼神,王茜嫣然一笑,神情恢复了当日初见时的爽朗妩媚。只听她道:“张信,遇见你,我并不后悔。但是我要开始新生活了,祝我好运吧!”顿了顿,她又道:“孩子的抚养费我会定时打到你工资卡上。虽然我有探视权,但我有我的生活,不会花时间来看他。我换手机了,你们父子以后有什么事也不要来找我,我也不会再见你们。” 张信凝望着她美丽的双眼,那眼神里,透露出对未来无限的兴奋与希望,焕发着无限生机。这样的眼神,他在两人约会时见过,婚后再未见过,而现在再次见到时,这眼神却已不再属于自己。 王茜坐上了一辆奔驰车,与驾驶座上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有说有笑。看着奔驰车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张信点了点头,离开了民政局。 民政局门外的一棵梧桐树树干上,不知是谁刻了一颗被羽箭射中的心,心的两旁又刻了一男一女两个名字。图画文字均入木三分,以示爱情的忠贞不渝。 时光荏苒,小张望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健康成长,如今终于四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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