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回:娇娘顾府踏雪访,姐妹北邙话前情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且说崇武正自搬运年货，忽见远处马车辚辚，停在府前。一小娘掀开车帘，见阶前立着顾辰兄妹，莞尔笑道：“这大冷的天，芸儿妹子怎地立在门前？” 崇武心中一动：怎地是她？ 原来那小娘不是旁人，正是几日前道旁所见绝色女子，崇武同王、李二位兄长曾助她抢回手镯。 顾氏兄妹见了这小娘，面上均有喜色。 顾若芸笑道：“紫嫣怎地今日来了府上？今日不是那福王宴请宾客，你不同你父亲去王府吃喝，却跑来我府上做甚？” 那被唤作紫嫣的小娘答道：“顾妹妹怎会不知，那等宴会均是逢场作戏，了然无趣。昨日间下了大雪，今日我便来寻你出城赏那雪景。你若不喜我来，我便走了。” 顾若芸在洛阳城里和这女子感情最好，上前拉住其手道：“我正在府里闷得紧，二叔回来了一时脱不开身，你待我和二叔叙叙话，便同你一同出城可好？”说罢又问顾辰道：“哥哥去不去？” 顾辰打个哈欠道：“昨日间出去和朋友吃酒，现在却有些乏了。再说你两个小娘去赏雪景，我才不去凑那热闹。” 顾若芸撇嘴道：“紫嫣姐在这，你却还是这副惫懒样子。我两个还嫌你煞风景呢！” 顾辰干笑两声，又和紫嫣打过招呼，对自家小妹道：“你两个出城，切记带足人手，城外可不比城里，这两年世道可不太平。” 顾若芸不快道：“偏要你罗嗦，只我这一身本事，遇着蟊贼也能撂倒七八个哩。” 顾辰见状，也不理会，打着哈欠自去不提。 崇武见他们叙话，不愿和那小娘相见，一直在旁搬运货物。 这时听顾若芸说道：“紫嫣姐便在我府上稍候，待我去禀明二叔，咱两个一同出城。” 紫嫣听了这话，跟着她入府不提。 崇武心叹世间之事还真是机缘巧合，几日前道旁相救之人，竟和这顾府是旧相识。一想及自家身份，心知难有交集，一叹了之。 待得年货搬运完毕，崇武得空回到自家和顾叔所住院中，正待好生习练技击一术，忽见顾叔回来，对他道：“寻你半天不见，原来早回院中，府上有事差你去办。” 顾诚这些时日对崇武照顾备至，竟似亲人一般，崇武听了他这话，急忙回道：“甚么事顾叔便说罢，我去一遭便是。” 顾诚回道：“小姐同她好友要去城外赏景，这时节城外却不太平，因此我差了十几个家将跟随，只是害怕不够周全，崇武便随着走一遭罢。” 崇武应下，随手自腰间拿了把佩刀，去马厩牵了匹马，自去前门等候。 到得前门，只见车马齐备，一众家将骑马持刀，均有彪悍之色。 这时顾若芸等人还未出府，几个家将在马上闲聊，一人道：“话说这城外能有甚么乱子，顾管家值得如此小心。” 另一人道：“我听乡下亲戚说，外面白莲子、乱民之流闹得邪乎，还是谨慎些好。” 之前那人不屑道：“我看哪个敢来捋我顾家虎须，再说咱们十几人，抵住百十个蟊贼富富有余，顾老偏要这般谨慎。” 崇武这些时日委身顾家，识得这人是府上大房的家将，唤作许大世的。他上前施礼道：“许大哥也出这趟差么？顾叔叫我来跟着，随您差遣。” 那许大世往日去过顾诚院里，是以识得崇武，私心只当他是顾诚手下使唤小厮，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心道这一趟顾叔怎地派个小厮跟着？又同诸人闲聊不提。 崇武几个月前大闹顾府，但那时他锋芒毕露，正是年少轻狂之时。这时他沦为奴仆，只穿着长裤麻衫，外套夹袄，且这些时日潜心修行，早就敛去飞扬之色。因此一众家将见着他也未曾多想，是以不识。 众人正闲聊间，许大世忽道：“主家来了，噤声，仔细失了礼数。” 只见自家小姐领着个绝色小娘拉手出了府门，身后跟着三五个使唤丫鬟。众人急忙下马，恭谨站立两旁，纷纷抱拳施礼。 崇武也随在人中，见顾若芸两个披着秀氅，真是人比花娇，肤赛雪白。他见顾若芸一身大家闺秀装扮，却还挎着把佩剑，显得不伦不类，一时心中暗笑。 及见两人领着丫鬟进了马车，下了帘子，那许大世在车外问道：“不知小姐同贵客要去城外何处赏景，还请示下。” 顾若芸在车内道：“我听紫嫣姐姐说，那城北北邙山那边，这时节景色似可一观，咱们便去那边瞧瞧。” 许大世刚要应下，这时一家将在旁嘀咕道：“城北那边据说正闹民乱，怕是不太平。” 许大世横他一眼，斥道：“莫要胡言乱语，太平世界，哪来的民乱？况且我等一身手段，有些蟊贼也叫他们有来无回！” 顾若芸在车中听得此话，笑道：“便去北邙山！本小姐一身本事，便有甚么乱子也能自保。” 那唤作紫嫣的小娘在一旁道：“妹妹莫要以身犯险，若是真有民乱，咱们便不出城了罢？” 顾若芸笑道：“无妨，姐姐不知，我家在江湖上号称‘北府’，技击一术能人辈出，过往豪杰都得给分薄面。且这一众家将都是个中好手，我随着父亲习练技击经年，也早就登堂入室，有几个蟊贼有甚么打紧？正好叫他们晓得妹妹手段。” 一众家将护卫听得此话，都挺胸昂头，做出雄武彪悍之状。 紫嫣见劝说不得，加之私心之中，也不信这堂堂东都，出了城北不过数里便能有甚么乱子，也就不再多言。 话说众人骑马跨刀，一路奔行出得洛阳北门，远远已见北邙山横亘在前。 只见一座好大山脉纵横捭阖，直插云端。这北邙山虽说比之名山大川并不如何高耸，但因地处平原，总揽山河形胜，是以让人见之难忘。 古人曾言此山：“北对芒阜，连岭修亘，苞总众山，始自洛口，西逾平阴，悉芒陇也。”由此可见一斑。 众人下得马来，着几个护卫看住马匹，便移步登山。那顾若芸如男子一般，脚步不停，竟不见疲累之色。 紫嫣却未曾习练技击，身娇体弱，得亏顾若芸及几个丫鬟在旁搀扶，才未曾掉队。 众人登至半山处，见山边竟有个小亭，且亭边有溪水流过，难得冬日间这溪水潺潺，竟未冻上。水面上时而有积雪落入其中，激起一阵云雾。 顾若芸见紫嫣有些疲累，在一旁道：“这里景致不错，咱们便在这歇下一阵，姐姐觉得如何？” 紫嫣也觉身上有些无力，听芸儿这般说，急忙应下，道：“便听妹妹的，这里景致委实甚好。” 两人进得亭中，早有护卫丫鬟打扫干净，几个丫鬟竟随身带着食盒茶壶，待主家坐下，便纷纷取了溪水烧茶，奉上糕点。 片刻间水沸茶熟，丫鬟奉上热茶，紫嫣喝了一口，展颜道：“这溪水水质甚好，竟带一丝甘甜，配上这茶恁地让人解乏。” 顾若芸喝不大出好坏，却也觉这水有些甘甜，笑道：“想不到这山中溪水竟有如此妙处，往日听爹爹说煮茶之时，山水为上、江水次之、井水为下，果真如此。” 两人相视而笑，一时聊得热络。 崇武随着一众家将护卫站在亭外，他身处山腰，放眼望去，只觉天地为之一阔。 观那雪漫天地，苍茫无涯，他只觉人立其间，如在画中，心中忽地生出一股豪气，只觉男儿纵横天下，这大好河山何处去不得。 转念想及如今自家身份，也不再觉得羁绊，心想终有一日胜过无章，那时山高海阔，再无桎梏。 正神游物外之际，忽听亭中紫嫣道：“妹妹说及那些江湖之事，我也忽地想起一事要和妹妹分说。” 顾若芸奇道：“莫非姐姐还有甚么际遇不成？” 紫嫣叹道：“前几日我和丫鬟瞒着家父在市集闲逛，因此身边未带护卫。哪知遇着歹人，他趁我俩不备，掳了我这镯子便走。” 顾若芸惊道：“这镯子莫不是姐姐亡母留下的？姐姐往日可看顾得紧。” “确是如此，我和丫鬟阿玉两个无法，只得追着那人，一路呼救。”她说着叹道：“哪知路人见那歹人凶恶，竟无有一个出手相帮。” 顾若芸气道：“真是世道败坏，人心不古，世间多此碌碌之辈。”想想又问道：“那这镯子后来姐姐如何寻回？可是伯父差人寻索全城？” 紫嫣摇头道：“并非如此。那日我和阿玉眼见追之不上，忽见有三个男子站立道旁。阿玉一时情急，便呼喊求救。”她见芸儿听得专注，续道：“这三人中，有两人中等年纪，容貌甚伟，似是妹妹说的那种豪杰之士。还有一个俊俏小哥，和妹妹年纪差相仿佛。” 顾若芸在一旁道：“可是那两个壮汉出手助你夺了镯子？那小哥怕是主家，那两个应是护卫家将无疑了。” 紫嫣仍是摇头，续道：“出手之人却是那俊俏小哥，他只一下便将那贼掼在地上，半晌爬不起身。那两个壮汉只在一旁并不出手，听言语竟似那小哥兄长。” 顾若芸见紫嫣神情怅惘，调笑道：“姐姐怕是动了心思罢，那小哥如此了得，见了你还不拱手称臣？” 紫嫣听了这话一时面色绯红，羞道：“我连他姓名都不知，哪还能有甚么念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