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羽族王庭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十万大山中部的银白城，是灵族王庭的所在地，被灵族各部子民称为王国最后的明珠、希望之城。 银白城处于十万大山中极难得的一块平原之上，城如其名，构筑这座城市的，均为质地坚密的白色石材。整个城市从最中心的王庭宫殿到最外围城墙共分为三层，每一层都已坚实的城墙间隔，外围两层可以自由通行，而最内层的王庭所在则长年有卫士把守，如无特别通传不能随意入内。蟠龙河在银白城城西处分为两支，又在城东处合流一处，成为银白城天然的护城河。银白城最醒目的建筑当属内圈依王宫而建的七星塔，那高耸入云的洁白塔身，仿佛便是灵族万年帝国的最后底蕴所在。 此时，灵族女王玉珑正在一处宫殿听取臣子的报告。这处宫殿并不很大，女王坐在书案前，案上堆积着待批或批好的奏疏，应该是女王处理政务的地方。 “王上，这便是启星公主那边最近发生的全部事情，鹰卫传信时说祝师、姜白他们已经离开炎城，这会儿应该在回却止涧的半路上。”臣子道。 “什么姜白！他既已与启星公主有夫妻之实，便是亲王，不可直呼其名讳！”玉珑女王沉声道。 “是，臣知错！”臣子低头道。 “你下去吧。”玉珑女王揉了揉眉心吩咐道。 臣子闻言退出宫殿。片刻后，又有一人来到，立在宫殿过道两侧的侍女纷纷对他行礼。 “今天又得忙到几时啊？”刚到来的男子指了指女王面前的奏疏笑问道，随后在案前一旁的椅子上随意地坐下。男子年过中年，但身材修长挺拔，面容也极为俊朗，举止温文尔雅却又不失洒脱随性的气质。 “这可就没准儿啦，最近事情太多。狮爪部王子要迎娶浣狐族的公主，你说我们王庭该送一份什么礼物合适？”女王竟然对男子撒起娇来，继而又询问男子道。 男子摆摆手道：“这些事情还是别问我，你看着办就好了，我来就是想看看你。” “念白，娶了我是不是有时感觉很委屈啊？你本该掌蛮角部的大权的，可现在却因为我什么都不能做。”女王温柔地看着眼前男子说道。被女王称为念白的男子居然就是女王的丈夫。 “这又是扯到哪里去了，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既不委屈，也不后悔。谁叫我当年贪慕你的美色呢。”亲王笑道。 女王闻言伏在案上笑起来。 “我现在老了，也没原来美了，你可以后悔了。”女王笑罢说道。 “非也，我们蛮角氏族盛产痴情男儿，凡事认准一个方向那是不会变的，你在我心里一直如初见时那么美丽，再说谁敢说我妻子老了，不说衡儿，便是和媔儿站在一起，也如同姐妹一般。”亲王装作严肃道。 “呵呵，算你识眼色，你如果敢变心，仔细我扒了你的牛皮。”女王瞪眼道，自有一股娇蛮意味。女人心思不可琢磨，上之女王下至庶民看来俱都一样，前一刻语笑盈盈，后一刻便能翻脸变色，不过对于这种夫妻间的逗趣，则倒是感情永葆的一剂良方。 “说起衡儿这个孩子，可真是让人不省心啊。”女王打趣过后，又叹了口气道。 “衡儿是咱们三个孩子中的长姊，自小便最有主见，她有自己的打算，而且她现在做的，我倒觉得很好，嫁给外界人类又能如何，你不觉得现在狼部那面的局势，比她刚过去时好了太多么，只要解决了狼部那边情况，水鲛部的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这可是我后来才明白过来的，你该为有这么个有眼光的女儿开心。”亲王道。 “我何尝不理解，只是那也没必要嫁给外界人类啊，这置我们羽族王庭于何地，狼部倒是对她死心塌地，可其他部族怎么看，那可是我们的世仇，王族威严都快被她毁了。”女王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以后怎么传位给她，其他部族不可能接受一个外界人类的亲王！算了不说这些，提起来我就气闷。” “我们毕竟都还没有见过衡儿的丈夫，能被衡儿看在眼里的，肯定也不是一般的外界人类，起码我就听说，那姜小子于剑道上的造诣已达宗师之境。衡儿选他做丈夫，也许是另有深意呢。”亲王道。 “剑道宗师又如何，当年那祁灵风可是他们的祖宗，可看他干得那些好事，我们羽族先祖暮星公主玉落，倒是有一大半是为他伤心而死。现在外界七国的情势，虽然乱象横生，但这种乱已走在了一个节点，大乱之后必有大治，王庭军机所已有断言，不出二十年外界七国必能统一，他们统一后休整几年就该来攻打我们了，到时候那姜白难保不会学当年的祁灵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女王道。 亲王无言以对，倒不是他没有自己的看法，只是灵族律法规定，女王亲夫不可干政，在这传承万年的铁律面前，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尽着为人夫为人父的职责，生怕一步走错越过边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关于衡儿丈夫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你，确实是怎么说怎么错，毫无道理可讲。不过对于爱情这回事，它本身也不可以道理论，当它来的时候，我想不到除了全身心地迎接它还有其它道路可选。这可能跟我的性格有关，我这样的人无法成为伟人，当年我还是蛮角氏族的传承者，看见你第一眼便觉得我的爱情来临了，那时我也不知道你是王庭的公主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可知道了又如何，我还不是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蛮角氏族的王位，我无法阻挡，和与你在一起相比，世间万物都毫无色彩可言。衡儿是灵族的公主，但也是我的女儿，她如此执着地要与姜白在一起，我相信她是怀着和我当初一样的心情的。别怪我自私，她既已选择了自己的爱人，即使灵族各部都来反对，她便该放弃自己的爱人么？如果真要我在各族的态度与女儿的幸福间做出选择的话，我选择女儿的幸福。即使她以后受了伤害，大不了我去安慰她，去找那负心汉拼命，但她此时此刻的幸福感，我是要坚决维护的。”亲王动情地说道，显然他极爱玉衡。 “照你这么说，将来王位大统又该如何传承？”女王道。 “大不了不交给衡儿，我们还有媔儿。我说这话的立场是以一个女儿的父亲，而不是一个干政的亲王。”亲王郑重道。 “可我们没有这样的先例啊，长公主在世，王位按理只可以传给长公主。”女王道。 “那我们到时候就破例。再说现在也不着急，小珑你定可长命百岁的，好几十年后的事没必要现在就愁苦。”亲王道。 “姜白那小子也不让人省心，最近又带了一批外界人类难民到炎城，要是让其他各部知道了，又不知要传出什么闲话，虽然流言不必畏惧，但传多总不是好事，最令人心烦的是我以前做出那种姿态，对于这种流言又不便出面肃清。”女王忧愁道。她说的姿态，自然是极力反对玉衡姜白成亲之事。 “我们正处于一个动乱变革的年代，这样的事恐怕以后只会越来越多，祝师是有大智慧的，有他在那边看着，料想不会出什么大事，你就安心吧。”亲王道。 “说起来祝师也是，当初放着这边祝门的一大摊子事务不理，非要坚持去却止涧，如今居然还有闲心教导一个小孩子医术。”女王皱眉道。 “哪个小孩子，却止涧又多了个小孩子么？”亲王好奇道。 于是女王把却止涧最近发生的事对亲王讲了。 “卫枫么！这小子说不定倒是个变数，祝师精通卜算之道，看人奇准，既然最早便能看中他，这小子一定有过人之处，而且还成了姜白的亲传弟子，以后必能有番造化，我倒是越来越想去却止涧看看了。”亲王道。 “你是想去看孙女了吧？”女王笑道，“其实我也想去看看，毕竟是咱们目前惟一的长孙，不过咱们身份有些尴尬，不好贸然前去啊。好在那姜白小子还算有几分识趣，没按他们的规矩让咱孙女姓姜。” “总能见的，你不要忧心。”亲王安慰女王道。 “说起来祝师，今年的灵牲大祭前我要把他召回来，这次是六十年一甲子的重大祭祀，不像前两年可以由他门下弟子代为主持，而且浣狐部新近诞生了一个nv女，瞳仁是浅白色，这跟史书上描述的通灵者一致。历史上浣狐族便盛产通灵祭司，通灵祭司应天命而生，天赋通晓天地机缘变化，我们灵族已经有一千多年没产生这样的人物了，这名nv婴现在正在送往王庭的路上，我需要祝师鉴别，如果真的便是通灵者，她以后必须跟随祝师修行。”女王郑重道。 “通灵者么，我也知道，这可是我们灵族的大事，务必得紧要对待！”亲王也换上了严肃的面容，接着轻声道：“这天地，果然要风云变幻了么！”说着，不禁陷入了沉默，脸上神色平静如水，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女王收拾了书案上的奏疏，一手伏案一手托腮静静地凝视着陷入沉思的男子。他俩结婚已近三十年，她不得不承认，他是极其称职的丈夫，每当她陷入焦虑，他总能第一时间使她得到宽慰，如果没有他，她不觉得自己可以独自承担起灵族王国压在她肩膀上的沉重责任，而且他本身是极优秀的人，对于很多事的见解比她最得力的臣子都要深刻，因此她很多时候都想听听他的意见，可是由于律法的限制，他不得不时刻提防，她理解他的苦心，与这个国家相比，他也许更在意自己的家庭，像他这样的人本该更适合选择一个普通的妻子，然后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可他爱着的女人却偏偏是这个王国最特殊的人物，注定与普通灵族子民的生活毫无交界，他想必是活得充满矛盾的吧，他的睿智使他这种矛盾化为了淡泊，可这中间又有多少迫不得已，她内心深处其实充满了对他的愧疚之情。 “念白，咱们去看七星塔吧。”女王收起思绪，托腮对亲王说道。 “你不忙了吗？”亲王笑着回道。 “我们都好长时间没在一起走走了，我想陪陪你。”女王道。 “好，咱们就去走走。”亲王回道。 说着二人起身。女王的侍女们看女王和亲王要出去，连忙备好宫灯，就要走在前方给她俩照明引路。 “不用你们跟着，就给我盏灯笼便好。”女王吩咐道。 众侍女自然不再坚持。于是女王亲王二人提着一盏灯笼出宫门向七星塔走去。行到半截，亲王便要主动拿过灯笼…… “念白……别……，让我为咱俩挑着这盏灯笼吧，这会儿，就让我假装我是一个称职的妻子，而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灵族丈夫，好么？”女王柔声道。 亲王笑看着女王，他又如何不知道她心中的愧疚。 “好！”亲王说道。 他俩就这样一路并肩，来到了七星塔前。但身后的侍卫侍女，却是远远缀了一群…… “我在仰政宫批阅奏疏累了的时候，经常会在宫门口远远看看这座白塔，看着它我就止不住想，我们先祖在翼州那座银白城是什么样子，那座银白城的七星塔和这座七星塔比较又如何。”女王抬头看着七星塔白色的塔身悠悠道。 “据史书记载，那座银白城的规模虽然比我们现在的大很多，不过那座城里的七星塔形制和我们这座却是一样的。”亲王笑道。 “念白，你说你我有生之年我们能再回去那座银白城么？”女王目光转望向亲王，幽然问道。 “听说那座银白城残破了，禹氏本脉也只剩下城内三十里方圆的土地。至于能不能回去，如果天底下只剩下禹氏本脉一支，我们回去自然没问题，不过除了他们还有禹氏当年分封的各路国家啊，这恐怕就难了。”亲王道。 “哎，现在外面天下大乱，如果我们灵族内各部能团结一心出山的话，未必没有可乘之机，可惜啊。”女王叹息说道。 亲王却只是笑笑，并未接话。 “这座塔叫七星塔，我们灵族的王旗也是七星王旗，本由我们的七座主城而来，现在却是名不副实啊，当年先祖归山时没改我们灵族的七星象征，既是要我们牢记自己的传承，也是要我们不忘自己的耻辱，可惜现在能体会这用意的子民是越来越少了。”女王再次叹息道。 “回去吧，现在冬季将至，夜凉了。”亲王道。 “对不起，我刚自己说的话，一不注意又忘了。”女王抚额道。她说的自然是假装自己是个称职妻子的话。 “女王永远无需致歉！我既是你的丈夫，也是你的子民，只要是你做的决定，便该被妥善的执行，这永远是灵族最先行的至理！”亲王听闻女王所言，却是双手托着她的肩，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 女王并没有回应他，只是眼光中再没有悲古伤秋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满目坚定。 漫天的星光照耀着银白城，星空下的银白城静谧安详，犹如睡着的处子。但她沉默千年的力量一旦苏醒将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恐怕现在连她自己都尚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