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伙房争执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距离烟海港两千海里外，有一处海域名蜃龙海，因为此海常年被薄雾笼罩，犹如戴上了灰色的面纱，悬浮在海面几丈以上，能见度比其他海域要低的多。 每逢九月，蜃龙海深处便有滔天浓雾涨涌而来，辐射周边数个海域，甚至触及到烟海港地区，彼时，烟海港浓雾笼罩，犹如身处空中楼阁，好似腾云驾雾一般。且此雾呈灰色，由于太过浓厚，伸手不见五指，不经意间以为是灰黑掺杂。 水手们将之称为“蜃雾”，传闻大海深处有一只蜃龙，每当九月就会发情作怪，如此才有此番种种。这也是蜃龙海和烟海县名字的由来。至于这种神话之谈，那也只是神话而已，信者不多。 令人惊讶的是，此雾似是活性十足，动荡不已，翻滚不休，一会儿滚成了一团，一会儿又消散开去，变成了一缕一缕的，一会儿又凝成一团，一会儿升腾而去，一会儿又沉于大地。其形状变化莫测，更是能变化出各种豺狼虎兽，栩栩如生，令人啧啧称奇， 于是蜃雾自然而然的形成了烟海县一驰名远播的自然奇景。每年九月，便有数不清的文人诗客，或是单身，亦或是携眷而来，在领略自然伟力的同时，饮酒作乐，作诗一首，撩发一下胸中的才气，从古至今，流传了不少关于蜃雾的名诗佳句。 当然，除了九月，浓雾大多只存于蜃龙海域，且比高峰时要稀薄许多，只要航行中仔细观察，小心谨慎一些，鲜有撞船事故发生，再加上烟海港地理位置实在极佳，而蜃龙海域又是通往南洋诸国的必经之路，所以这区区薄雾丝毫阻止不了楚国人下海经商的热情了。 十二月初，从烟海港出发的商船已在海上漂泊了两月之久，而李贵生的商船也已行至蜃龙海域边缘，即将到达银鱼海域，终日笼罩的浓雾尽散，视野一下开阔了许多，水手们一改往昔的小心谨慎，挂起了满帆，北风呼啸，白帆猎猎作响之际，船身颤动间速度快了不知多少。 此时，商焱站在船头，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块圆形玉片，盯着船身犁过海面破开的层层浪花，，双眸转动着莫名的流光，面容也满是阴霾之色。 商焱觉得这艘船有些蹊跷，出海仅仅两月，船上已有十数名水手卧床不起，其表现出的症状均是苍白如霜，牙龈浮肿出血，且伴有浑身淤斑，毛发枯萎褪脱，看样子是得了坏血病。 这十数人一下子病倒了，累的商焱等一干水手活量加重不说，更是让随船医师忙的脚不沾地，船舱内整日弥漫着药草味道，熏得人很是难受。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情况发生，但商焱内心某一处地方却是悸动起来，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坏血病虽是海上生活的易发病，但那是在后期船上没有蔬菜供应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如今才多长时间？船舱中蔬菜的存货还有一些，怎会有这么多彪壮汉子同时病倒？ 蹊跷，实在不同于寻常的蹊跷！ 商焱收起玉片，双手撑在船舷上，眉头高高隆起，正待细想下去，一只钢浇铁铸般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 商焱微微一惊，全身当即紧绷起来，但随即又放松下，回身看去，见是一名穿着无袖麻衣，身高九尺，体型壮硕的大汉。 这大汉模样平淡无奇，却胜在憨厚老实，令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感，只见大汉哈哈一笑，露出了满口亮白整齐的牙齿，洪亮的声音刺的商焱耳膜都隐隐作痛：“小焱，到饭点了，咱们去伙房。” 商焱笑了笑，大汉叫做李壮，是船上的一名帆手，气力超群，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这两月来就数他与自己最为交好，且这李壮平日里也是对他颇多照顾。 这艘船是楚国通用的三桅帆船。有三个桅杆，每个桅杆三面帆，前面两个桅杆是横帆，用于加速，最后一个桅杆为纵帆，控制方向便是靠它了。 伙房设在船舱内的船首部位，商焱跟着李壮下了船舱就闻到了一阵饭香，不禁食指大动。 这伙房算是除了底层货仓外最大的隔间了，摆放了六张方桌，每个桌子能坐下八人。 商焱粗略一看，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剩下没有位置坐的人便在桌上夹些饭菜端着碗倚着墙边或蹲或站三五成群的边吃边聊。 商焱接过李壮递来的碗筷，指了指一边墙角说道：“李哥，桌上没位置了，我们盛些饭菜到那边的墙角吃吧。” 李壮闻言扫了扫，见确实坐满了人，正待点头答应，但目光余角处却发现了什么，冷哼一声，竟是大步走去。 商焱见状一惊，赶紧跟了过去，直到在一张桌子前方才停下。这张桌子坐满了人，但面前的碗里却是光洁溜溜，显然是用餐完毕后却仍逗留在此。 此时，桌上一名面容狰狞的刀疤男子正吐沫横飞的说着什么，神色飞扬，显然在说些自己曾经得意的事情，许是情绪激动，那条跨过右眼，三寸纵长的刀疤竟鲜红无比，像是要渗出血来一般 “嘿，兄弟，吃完了也不让个座？”李壮嘿嘿一笑，蒲扇似的大手一下拍在了那人后背上，只听砰地一声闷响，那大汉似是扛负了巨大的力道，一下便趴在了桌上，那张狰狞的面容顿时埋进了面前的碗里。 “呯嘭——” 桌上剩余的水手见状大怒，纷纷起身，将面前的桌椅踢地东倒西歪，瞬间便将李庄和商焱围成了一个圈。 “妈的，你是谁？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敢暗算老子？” 刀疤男子抬起头愕然了半响，一脸的不敢置信，忽的站起身子，擦了擦粘在脸上的米粒油汁，可当看到罪魁祸首李壮时眉毛却微不察觉的颤了一下，这一丝细节一闪而过，几乎没有人察觉到，但站在李庄身后的商焱却清晰的抓住了这不同寻常的痕迹。 李壮目光睥睨的扫了扫将自己围成一圈的水手们，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刀疤男子身上，对一脸凶神恶煞的刀疤男子丝毫不怵，冷哼一声：“在我没有彻底动怒之前赶紧滚！我发起火来连我自己都怕！” 刀疤男子见李庄如此挑衅，眉宇间竟涌起层层煞气，双拳紧紧握住，臂膀上肌肉顿时坟起鼓胀起来，看样子随时都要爆发的样子，而李壮见状反而嗤笑一声，毫不理会快要临近爆发的刀疤男子。 刀疤男子眼珠子转了转，努力平息下胸中的怒气，盯着李壮看了片刻，缓缓呼出一口气，双拳也松了开来，嘴角挑起一丝邪笑“你叫李壮，我认识你！” 李壮不置可否地耸了一下肩，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看着刀疤男子。 “我们走！”刀疤男子朝地上吐出一粒米粒，瞥了李壮一眼，手朝水手们挥了挥便大步离开了伙房。 商焱若有所思地看着刀疤男子即将消失的背影，方才起争执时，除了围着他俩的七人外，伙房内起码还有十数人有所异动，可却被刀疤男子用巧妙隐蔽的眼神给制止，这才纷纷按耐住，但这些人看向李壮和自己时，那目光中流转着肆无忌惮的杀意还是让他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令人意味深长的是，刀疤男子出门时那回头一眼，更是怨毒无比，令他心中凛然不已，一丝丝凉意在脊椎骨上窜动着。 貌似神经大条的李壮见刀疤男子一干水手退去后，哈哈一笑，便拉着商焱坐下：“来，吃饭！” 商焱强效一声，默默的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不得不说的是，今天的伙食还是非常丰盛的，四菜一汤，其中两荤两素，比往日却是多了一素。 由于船刚出海，吃的荤食自然是新鲜的，估计再过些时日就要吃腌制肉类了。因为距南洋有两个月的航程，新鲜肉类保存不了多久，只能是现在过过嘴瘾了，至于吃的蔬菜也大多是能够保存长久的包菜与土豆之类。 商焱心中不安，嘴里自然索然无味，下午是他当值，吃完饭便要替换那位与他一样的瞭望手，于是胡乱填饱了些肚子，便在李壮的注视下出了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