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商焱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焱看着面前散发着腐朽味道的烂木门，心里一叹，海边湿气重，再加上这木门有些年头了，十年来几乎已经不成样子了，就如同屋里的那位，估计撑不了几年了。 “咯吱。”商焱推开门，身子刚探进屋，一股呛人的白烟扑面而来，差点令他窒息晕厥过去。 商焱挥开身前的白烟，向屋内看去，只见床上躺着一名面黄肌瘦，神色黯淡的中年男子，正端着一只烟斗，表情迷醉的吸进吐纳着。 商焱皱了皱眉，嘴巴抽蓄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张口，摇了摇头，静静地走到床前，然后神色淡淡地看着中年男子。 盏茶功夫过去，商焱仍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中年男子，而中年男子却是依然眯着双眼吞云吐雾，好似对身前站着的人毫无发觉。 屋内静的可怕。除了中年男子吞吐旱烟的声音外，时间都停止了似得，静悄悄的。 “明日一早，我就要出海下南洋了。”最先开口的还是商焱。 中年男子不为所动，依然不紧不慢抽着烟斗。 商焱自嘲的一笑，又道：“商船主叫李贵生，雇我做瞭望手，半年的航程，工钱三十两。” 中年男子挪动屁股坐起了身来，不紧不慢的伸手从床头柜子中摸出一只小袋，捏出一撮烟丝塞入了斗钵中，猛吸一口，喷吐出一股浓浓的白色烟雾，神色迷醉了片刻这才看向商焱，道：“那艘船有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商焱撇嘴一笑，一副不屑的样子。 “咳咳。”中年男子先是低沉的笑了笑，刚想说话，突然脸色迅速潮红起来，捂住嘴便是一阵剧烈地咳嗽，整个身子打起了摆子，像是随时能脱力昏倒过去，隔了好长时间急促的喘息声这才慢慢缓和下来。 商焱面无表情的看着，没有任何动作。 中年男子虚弱的取过一旁的手巾，擦掉手中的浓痰，那浓痰内隐隐约约中竟含着些许血丝。 中年男子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说道：“这艘船的来历我听闻并不简单，好像是闹鬼，还死了不少人，你仔细想想，一艘两千料的海商船仅仅卖了八万两？有可能吗？连造价的二分之一都不及，如此贱卖，只有你那个船主才如此痴傻，你又何必为了区区三十两银子就将自己的安危置于险地？” 商焱眉头一挑，冷笑道：“区区三十两？瞧你这话说的，若是让别人听见还以为咱们家境有多富有呢，家里的情况你是不知道，你大可以自己翻翻，整间屋子除了十天的余粮外就只有我身上剩下的五两碎银。”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不知想些什么，低头沉默不语。 商焱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又道：“以前的活计已经断了，官府查的越来越严，那些商贾富绅更是加派了人手，日夜防范，我这段日子不断在坊间找工活做，什么脏活苦力都干，为的就是吊着你这条残命，若不是看在你恩养我十三年的份上，我早就一走了之了，如今只有出海一途来钱最快了，就算这船上满是鬼魅邪魂我也要走一遭。” 中年男子嘴角抽蓄着说道：“其实我对你早已没有什么养育之恩了，五年前我旧伤复发，卧床不起，累的你八岁便开始出门为我讨生计，而我体内腐毒更是需要价格昂贵的银草花压制，而我近年来更是染上了烟瘾，耗费的银子更多了，你大可以一走了之，不用管我的。” 商焱嘿嘿冷笑道：“不管你？你以为我商焱是那种无君无父，不遵孝道之人？你虽不是我的生父，但养育之恩大于天，你放心，你这条残命，我会倾其所有给你吊着，直到阎王老爷忍不住收了你为止！”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又吧嗒吧嗒含住了烟嘴，一副无可救药的模样。 商焱摇摇头不再多言，转身从墙角处的衣柜中取出一只釉色鲜艳，做工华美至极的瓷碗，只见他小心的用一块麻布将瓷碗仔细包好，塞入怀中，然后转头对中年男子叮嘱道：“锅里还有些米粥，你晚上凑合着吃吧，我出去办些事情，还有少抽点烟，你这身子经不起你折腾了。”说罢，也不去管中年男子，出门而去。 烟海县有一条非常著名的古玩街，规模庞大，从南至北快步走过需一炷香时间。古玩街两边商铺林立，店内摆放着无数亦真亦假的古董，所谓的淘古董便是十假一真，一些古玩收藏者及投机客甚至大老远从他国辗转至此，意图沙里淘金，一夜暴富。 商焱漫步走在潮水般的人群中，面带微笑地对过往的熟人额首示意，稚嫩的脸上显露出超乎寻常的成熟。最终，商焱停在一家商铺的门口，抬头望去，牌匾上写着“李氏老字号”几个金灿灿的大字。 商焱谨慎地左右巡视了一遍，确认没有可疑人物跟踪，这才快步踱入店内。 店内十分冷清，与外面热火朝天的氛围呈天壤之别，竟没有一个顾客，而内里的装修也十分简单，仅仅放置了些简易的货架，其陈列的古董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这时，账台内摇椅上躺着的天命之年的老者闻到了动静，抬眼见是商焱，露出善意的笑容，问道：“我说谁这么有眼光驾临本店，原来是小焱呐，怎么，这次又有什么好东西出手？” 商焱跟这老者关系似乎很是不错，自货架上随手拿起一块巴掌大的玉质圆片，一边把玩起来，一边咧嘴嬉笑道：“瞧您这地方冷清的，我跟您提过多少次了，您若装修的跟对面张氏店铺一样豪华，生意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老者冷哼一声，有些不屑的说道：“所谓愿者上钩，我这店看着是简陋了些，但古玩的真假却是五五开，不像某些店，九假一真，甚至都是赝品，一件真的都没有。” “所以说，李老是个实在人，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多年只跟您做生意了。”商焱眼光一转，恭维道。 “你小子别跟我上眼药，有什么好东西快点拿出来，话说在前头，我只以最低的市价接手，毕竟你这来路不干净，我处理起来要费不少功夫。”李老对商焱的恭维不感兴趣，板着脸道。 商焱十分配合的挠了挠头，脸色微红，露出一丝跟年龄相符的尴尬表情，转身将店门阖上，这才掏出怀中麻布包裹着的瓷碗，一脸严肃的递给了李老。 李老接过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手中之物，掂了掂分量，然后揭开麻布，待瓷碗显现出来后还是有些惊讶，喜道：“看这釉色似乎是前朝初年。” 将瓷碗往上一翻，不出他所料，碗底印着“平阳王府御用”的章纹，而章纹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吴”字，李老见猎心喜，又将瓷碗放在鼻前闻了闻，啧啧道：“这兰花味有些年头了，是件稥碗，前朝初年，平阳王府御用，兰花稥碗，釉色鲜艳，保存完美，不错，是件好东西。” 商焱心里稍安，这瓷碗是他最后余留下的一件古董了，一直没有舍得卖，要不是此番出海，需要些本钱，说什么他都不会卖的，见李老这番神情，估计出价应当不低。 商焱手指轻搓着玉片，感受着表层上密集的纹理，那温软的触感令他浑身舒畅不已，目光转向李老，问道：“怎么样？” 李老手指有节奏的轻点桌面，沉吟片刻，便道：“五十两！” 商焱眨巴了下眼睛，微一思索，举起手中的玉片，笑道：“成交，不过得加上这块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