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火焰营地·挑选兵器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席泽像是醉酒一般一头扎在路边的花丛中，引来一阵哄笑。 恐怖的巨型蜘蛛，末日般的岩浆地狱，还有那冉冉初升的巨蛋，那都是些什么鬼东西？走在路上居然突然开始做梦？这真像是中了邪一样！ 席泽尴尬地从地上站起，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看周围，火焰营地那烈火长矛的旗帜依旧飘荡在营地最中央的巨塔之上——那里是营长和祭司长带领大家向火焰神祈祷的地方；一栋栋坚固的黑木铸造的宿舍辐射在它的一边，那里是营地战士们的住所；操练场在巨塔和宿舍中间，那里还有几个班正在上课——席泽能够准确地分辨哪些班级在进行初级训练，哪些班级在进行结业训练，因为他申请加入火焰佣兵已经快三个年头了，自己所在的班级操练已经到了分级结业的阶段，离成为真正的佣兵不远了。 “青天白日下居然能够睡着，这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啊！” 那使人厌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席泽一下子就认出那是营长的儿子波罗哥?韦伯。那家伙明明和自己一个班级，操练水准甚至比自己还要差不少，但因为他是营长的儿子，人们总是优待他，教官给到他的分数总比别人高出不少。 四年前，席泽才刚满十二岁，刚被火焰佣兵营长波罗哥?长枪?韦伯收留的他，以及他的童年玩伴车库列一起，被安置在离波罗哥?韦伯不远的房间。同龄的他们一开始相处得很愉快。但等到他们年满十三岁，被分配到同一个预备佣兵训练班级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那时，和平遥遥无期，战争似乎还要持续几个世纪。佣兵在大陆的舞台上出场率极高，每一个佣兵（哪怕像他们这些尚在训练阶段的预备佣兵）都渴望能够在战争中获得数不尽的荣誉与名声，当然还有财富与权利。 对了，还有女人。 年纪尚小的席泽对男女间的欲望还不是很了解。才十几岁的他看上了同班的女预备佣兵泰勒。可是，漂亮而开朗的小泰勒如此活跃，以至于几乎把班上的每一个男生都深深迷住了，这也包括席泽的好朋友，营长的儿子波罗哥?韦伯。 再然后，席泽开始暗中和营长儿子较劲，但占尽父亲好处的波罗哥?韦伯几乎在每一方面都轻而易举地打败了他。成绩比他好（席泽相信这是教官为了讨好波罗哥?长枪?韦伯的缘故）；在泰勒面前，能够自如地谈笑风生的也是对方（席泽觉得那些同班的家伙都为了向波罗哥?韦伯示好，无论那小子说了什么无趣的话，他们都能应和着大笑，真是愚蠢）；甚至泰勒的生日，自己只能送一枚用树叶折出来的小鸟，而波罗哥?韦伯则送了一颗闪闪发光的神奇石头…… 这一切真是愚蠢。 最令席泽生气的是，本应该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的同乡车库列，竟然也向着波罗哥?韦伯。席泽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在他眼里，整个班级的人都向着营长那该受诅咒的儿子，而自己被所有人都漠视了（或许甚至是敌视）。特别是那件事情之后。 “哼，少管闲事。”席泽愤怒地回了一句，快步走开。 想到自己和波罗哥?韦伯彻底闹翻的那一天，那一切历历在目，仿佛昨日。 那一天，正是自己的班级挑选修炼兵器的时候。火焰佣兵营和西岸其他在百族混战中崛起的佣兵势力一样，对新兵的训练流程无非是前期进行的初级体能训练、军事训练，待班级的战斗力达标之后，进行一次兵器挑选，无论预备佣兵们挑选到何种兵器，在剩下来的很长阶段的训练过程中，都将围绕着那一件兵器进行展开，所以对于这些新兵来说，兵器挑选这个环节可谓意义非凡。而在战乱年代，佣兵营能够收集到的兵器很少是新的。事实上，大部分的兵器都是战后从狼藉的战场上捡来的，有的兵器看上去如此破烂不堪，但只要不影响使用，都会在兵器挑选的过程中分派给预备佣兵。 “席泽，你会挑选什么武器？”波罗哥?韦伯那个时候对他还十分友善。 “我没有想好。你呢？”席泽小心地问。 “我想选一把长枪，就像我爸一样。” “哦。”既然是长枪，那就不是席泽的竞争对手了。火焰营地位于西岸的中心平原地带，这里盛产骑兵，以及骑兵所使用的长枪。再加上波罗哥?韦伯坐拥父亲的便利，选上一杆不错的长枪应该不是难事。 “你还没有说你想用什么兵器呢？” “我还是用剑吧。”席泽装作毫不在意地随口说，但其实他内心对此势在必得。一柄还算不错的剑意味着在最后分级结业时能有更大的可能通过自由佣兵测试。分级结业的考核分为团队考核与个人考核，通过个人考核，就能选择成为火焰营地挂名的自由佣兵，成为一名能享受佣兵营资源但拥有独立行动权利的佣兵；通过团队考核，则将留下成为火焰佣兵团中的一员，至少将与佣兵团签订一份十年服役协议；预备佣兵们能够自由选择参加哪一个考核，甚至能够两个都参加，但每一种考核都只有一次机会，若两个考核都没能通过，则将失去成为火焰营地的佣兵资格，将不能享受营地提供的一切。 “想要选剑的人还是挺多的。听说车库列也想要选一柄剑呢！” “那就祝他好运吧。” 兵器挑选在那天的傍晚举行。那天同时进行兵器挑选的还有另外两个班级。席泽很自信能够挑选到一柄好剑，因为虽说所有兵器据称是随机分配的，但相对其他班级，他的同班有营长的儿子，那自然“随机”分配到他们班级的兵器一定质量更为上乘。 但当盛满兵器的兵器箱被放到班级的前面时，席泽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望。 一眼望去，这个兵器箱里的武器与几十米外其他班级的兵器箱里的没什么差别，符合自己预期的兵器寥寥无几。 突然，他眼前一亮——那是一柄宽刃剑，虽然剑柄已经锈迹斑斑，但剑刃上挺直的放血槽显示这把武器曾经必定是一把制作精良的武器。 “我就要那把了！”席泽暗暗下定决心。 教官点完名之后说道：“挑选兵器的规则大家应该都知道，我会将兵器一件一件展示给大家看，当我展示到你们所心仪的兵器时，请站到前面来。然后选中同一件兵器的人进行公平地比试，胜利者获得兵器；淘汰者回到队列，等待我展示之后的兵器……” 前五件兵器都很顺利地被人挑走了，因为都不过是一些很一般的兵器。新兵之间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些很有自知之明的预备佣兵们为了避免比试产生的不必要的争执，在挑选兵器的环节中他们会分别选择较为一般的兵器，而一旦某一件较为普通的兵器有人挑选后，其他人绝不会与其争夺。 第六件兵器是一杆还算崭新的马枪，枪头雕了非常细致的纹路，席泽站在远处看不清晰，不知道那是什么花纹，但且不说锋利与否，光这带着纹路的枪头，就说明这杆长枪曾隶属于富贵之人，说不定曾是哪个骑士所拥有。 席泽望向队列另一头的波罗哥?韦伯，见他果然已经站起身，走到了前面。再看看队列中的其他新兵，席泽很容易地觉察到几个本来蠢蠢欲动，但看到上去的是波罗哥?韦伯而颓然放弃的人。 突然，有一个娇小的身影从队伍的尾端走上前去。 “韦伯，看来我们要比试一下咯。”那是泰勒的声音。 波罗哥?韦伯一脸尴尬，他踌躇着没有答话。 席泽暗暗想着：这下有好戏看了。 波罗哥?韦伯犹豫片刻，才下定了决心，他对着泰勒微微一笑，说道：“这样吧，我可以挑选其他的兵器，这杆长枪就让给你了。” 泰勒感激地望着波罗哥?韦伯走回队列。席泽则鄙夷地注视着他，却不料他也苦笑着回望着自己。怎么？难道波罗哥?韦伯竟然识破了自己对泰勒有意思？ 多心的席泽胡乱地猜测着，直到教官从兵器箱中取出那一柄微带着弧度的利刃。这柄剑长约三尺，通体乌黑，阳光照射下看得出从剑尖向下有一道径直的放血槽，若不是剑柄已经锈迹斑斑，这柄剑放到市集上也大有人会去购买。 席泽等的就是它！他毫不犹豫地走向教官，眼角瞥见另有好几个人同时走了上来，车库列似乎也在其中。看来会是一场激烈的争夺。正当席泽暗中盘算着如何才能增加自己的胜率，突然发现同时上来的那几个人站在半路，犹豫了一会儿又都回去了。他回头看去，却惊讶地见到原来是波罗哥?韦伯走了上来。 “你！你……你不是说你要选的是长枪？” 波罗哥?韦伯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这里只有一杆看得上的长枪，被选掉了。” 席泽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队伍尾端的泰勒，见那女孩一脸感动地望着波罗哥?韦伯。偏偏让这小子得了便宜又卖乖？席泽突然感到怒火窜了上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席泽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他气急而笑，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变得奇怪起来：“哈哈……好，哈哈哈……非常好……很好。那我们就比试一下吧……哈哈……” 比试的方式是搏击，地点就在整个班级的前面。席泽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突然内心一阵后悔，怀疑自己刚才在众人面前的失态让人们看出了端倪，出尽了糗。他微微向队伍中瞥了一眼，余光却暼不到队尾那个自己想看的身影，也不知目力所不能及之处泰勒会不会正厌恶地看着他？ 对于这个程度的新兵们，空手搏击比试比的无非是胆气和力量。经过这几年的训练，席泽和波罗哥?韦伯的力量几乎不相上下，但经过刚才那一幕后，席泽已经气馁了不少，他看着一脸严肃的波罗哥?韦伯，自己却怎么也无法在战斗上集中起注意力。 随着教官一声令下，波罗哥?韦伯几次调整了自己的位置，却并不着急着攻过来。而席泽已经心不在焉，心绪一直停留在后悔自己刚才的失态上了，整个班级对于这场比试的注视像是拷问一样集中在自己身上，他不敢去看其他预备佣兵了，更不敢去看泰勒的方向。这场比试，这柄利剑的争夺，对他来说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波罗哥?韦伯找好了角度，脚下发力扑了上来。席泽毕竟经历了这几年的训练，条件反射地张开双臂挡住了对手的攻击。波罗哥?韦伯的双臂与自己的双臂缠绕在一起，彼此的手指用力钳住对方，脚下使力攻击对方下盘。 席泽虽然这个时候已经回过神来，但是早先分散的注意力还没有完全集中起来，不过几个回合，脚下一个踉跄被绊倒在地。波罗哥?韦伯顺势扑倒在他身上，席泽的上半身根本无法动弹，双腿不断地乱踢，却根本踢不到波罗哥?韦伯的身上。 席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他听到了班级中传来了喝彩声。他们难道对自己的失败没有一点怜悯之心？他们竟然为了我的失败而感到高兴？席泽脑海中感到一片眩晕，绝望的无力感像一只巨手用力抓紧自己的心脏。波罗哥?韦伯胜利了，席泽听到教官已经宣布了结果，他感到这一切都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羞辱！席泽感到自己身上的压力渐渐消失，自己的双臂重新获得了自由，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他抓起身边一块石头就向着波罗哥?韦伯的脑袋砸去。 一片安静。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席泽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他茫然地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波罗哥?韦伯，世界像是消声了一般。 那一击其实仅仅让营长的儿子昏迷了一天，并且正是由于这次事故，使得那名叫泰勒的女孩和波罗哥?韦伯走到了一起。不过这一切都是过了很久他才知道。事情发生后，席泽被带到了营长那里。波罗哥?长枪?韦伯一脸严肃。席泽麻木地看着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绝望似乎把自己害怕的能力都给剥夺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你不想说？” “我也不知道。”席泽很诧异自己的语气能够这么平静。 “当初你被带来的时候，才这么小。”波罗哥?长枪?韦伯在公众面前从来不会那么多话，“我把培养你和车库列当作是作为佣兵的自己接受的一件任务。” “……我本来以为自己做得还算不错。我本来以为，或许再见到我们的朋友时，我可以很自豪地告诉他你们都成为了优秀的佣兵。唉，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任务还远远没有完成。” 席泽惊讶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语气中更多的是悲哀而不是气愤。席泽料想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惩罚一定逃不了，并且一定会被赶出营地。 “我……我当时有些生气，因为……因为大家都为他欢呼。我觉得……觉得自己……”席泽想要解释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但是发现连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营长默默地看着窗外，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克里斯，没有气度的人根本没有机会。我竭尽所能也只是避免他太失败罢。” 席泽至今不太理解那句话，或许那根本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他被要求待在自己的房间思过了两个月，并且兵器挑选的结果是他被分配到了全班都看不上的一柄其貌不扬的短匕首（这破铜烂铁或许是一柄被折断了的断剑？），但至少他没有被逐出营地。两个月后，他重新回到了班级。那时他已经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了——因为他本可能遇上更糟糕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