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噬魂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身后是数十只敏捷而丑陋的黑色蜘蛛，每一只的体型都足足有一个初生婴儿那么大。八条长腿急速交替地向前移动发出“咵咵”的声响，着实令人作呕…… ……最前头的蜘蛛赶到了席泽的身后，他清晰地感觉到它的螯牙咬在了自己的小腿上，然后是它那长满绒毛的腿缠了上来…… ……蜘蛛突然全部褪下了自己的身子，用仿佛足不着地的速度向反方向逃之夭夭…… ……席泽发现自己竟处在断崖边缘。崖下岩浆滚滚，火焰不时窜上空中，带来地狱一般的热气…… ……岩浆洋面上有一处巨型黑洞，四周的岩浆像是瀑布一般倾泻如注，山石不断地从头顶掉入火海，在汪洋上漂浮着，顺流被卷入那个黑洞之中…… ……席泽站在岩石上飘向那个黑洞。他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死神在向他招手…… ……光芒中升起一颗怪石，周遭响起一片吟唱之声，生死仿佛变得不再重要…… “席泽！席泽！” 席泽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眼前正是自己多年的死对头，现在的死党波罗哥·韦伯。那张焦虑的脸取代了梦境中惊险的画面，他的内心再度平静下来。 车库列给了他一块湿毛巾，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席泽扯了扯身上因湿透而紧贴皮肤的衣衫，深深地喘了口气，刚才的梦境——如此真实的梦境，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也让他心有余悸。 已经是第二次做这个梦了。 “席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席泽这才回想起自己先前正在尝试一种名为“生命精练”的邪恶修炼方法。他摸了摸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结疤了。除此之外，他没有感觉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来。 或许这种修炼方式根本不管用？ “我好像没什么感觉。” “修炼的成效呢？什么变化都没有吗？” 席泽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波罗哥·韦伯吃惊地看着他。他从旁边拾起了样物事，那是一只小碗，他将小碗举在席泽的眼前：“你看看！你真的将碗里自己的鲜血全部吸回去了啊！” 席泽也愣住了。他伸出那根用来修炼的手指，指尖戳破的孔现在已经看不见了，甚至没有留下任何血痕。 “你是说……你们看到我把这些血都吸回身体的？” “是啊！碗里的血不一会儿就冒出蒸汽，然后越变越少，最后全部消失。我们又等了很久，看到你突然全身冒汗，身体不停地抽搐，可把我们担心死了……我们想要叫醒你，又不敢碰你，突然你人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席泽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走。这太奇怪了，似乎真的什么变化都没有。如果这个修炼方式是假的，那为什么自己真的能够将那些血液都吸了回去？可如果是真的，自己的精神力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当真什么变化都没有？！ 席泽用疑问的眼光去看灭绝库里爵士，见他正在用凝重地看着地上什么东西。席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到地上自己的那柄剑——“阴影中的兵器”。 “这是什么？”席泽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兵器上的变化，他捡起剑，突然感到手上一紧，像是被一只刚劲有力的手牢牢拽住一样，身体里的血液瞬时之间奔涌起来。 他感到自己抓着剑的手与那柄剑变成了一体，血肉相连，剑像是他的手臂延伸出去的一个器官，他能感受到锋利的剑刃像是长在自己的手上一样，他突然有一种冲动，他想用它去劈开所有有生命的东西，但是他将这个念头忍住了。 他突然将视线锁定在了剑身靠近剑柄的一头，“这里有一个符号。不是，是两个符号。我记得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还没有……” “那是在它吸收了你的血液之后发生的变化。”灭绝库里爵士突然开口说道。他用严肃的表情沉默地看着这柄剑已经很久了，“这两个符号其实是精灵的古文字。我认得这两个字——噬魂。” “噬魂？难道这柄剑一直都有一个名字？噬魂宝剑？”波罗哥·韦伯的眼中透露出兴奋而羡慕的神情。不知从何时开始，佣兵们已经真正地将这把兵器看作是一柄剑了。确实，在席泽用它斩杀了二十七个人类之后，这柄剑的长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昨天已经看上去像是一柄短剑了，现在它的长度足足有成年男人的小臂那么长。 “噬魂在古精灵们的传说中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灭绝库里爵士缓缓地说，“或许你们人类也听说过类似的传言。三大物种之间的战争想必你们都知道吧？这场战争的起源有一个传说。有一个矮人大师——据说是真正的奇才，他掌握了席思丽寇大陆地心之火的秘密，他能够运用地心超高温度于制作武器之上；在同一个时间，有一个强大的精灵魔法师，他在研究魔法奥秘的时候，无意中召唤出来了一个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底下’的恶魔——也或许是别的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召唤出来的到底是什么玩意——聪明的魔法师在那‘地底下’的东西将要失控之前带到了矮人大师那里，他们用地心之火淬炼了‘地底下’的东西后，制作了一柄旷世武器。” “那就是噬魂？”波罗哥·韦伯听得入了迷。 “不，至少那个时候还不是。人类听说了这柄兵器，便变着法子向矮人与精灵索取。当时精灵们和矮人们的关系还不错，但与人类就不同了。他们认为人类自私自利，获得了这个威力强大的兵器后，会对这片大陆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但贪财的矮人在得到人类一笔丰厚的报酬之后，还是偷偷将这个兵器交给了人类……” 波罗哥·韦伯又忍不住插了嘴：“精灵们总是对人类抱有偏见！” 灭绝库里爵士冷冷地瞥了一眼波罗哥·韦伯，继续说道：“事实证明，人类果然做出了出格的事情。他们拥有了兵器之后，便向精灵发出最后通牒，要他们全部搬出东岸，不然他们就会宣战。” “……” “精灵自然不会轻易答应这个威胁。于是，一场战争就这么爆发了。拥有那柄武器的人类战斗力获得了极大的提升，精灵在战争中几乎节节败退。” “噬魂居然有这样强大的威力？一柄武器就能够左右战局？”波罗哥·韦伯将信将疑地问，他轻轻去触碰了一下席泽手中的噬魂剑，奇怪的是，这次却没有遇上任何阻力。 “那柄武器当时还不是噬魂。事实上，这个传说到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断定真假了。人类、精灵和矮人的这场三大物种之间的战争的起因成为了一个谜团，人类如何在开始的时候占据上风也无人知晓。传说后来，精灵为了抵抗灭族之灾，动用了‘阴影中的兵器’，就是一柄叫做噬魂的武器，才挽回了败局。那柄用‘地底下’的物质通过地心之热所铸造的武器被噬魂吸收了……” “什么？”佣兵们没有听明白。 “噬魂吞噬了那柄武器，两柄武器合二为一。这只是传说，具体是什么情况没人知道。拥有噬魂的那个精灵王者带领着精灵同胞们将大部分人类赶出了东岸。最后，矮人们意识到了自己在东岸反而成为了弱势群体，出尔反尔的矮人们便倒向了人类，在索伦巨河西岸附近展开了一场人类和矮人的盟军对阵精灵的决战。双方势均力敌，最后，精灵王者手持噬魂，在千军万马之中独自杀出一条血路，直取人类与矮人盟军的后方。精灵王者渐渐控制不住自己手中那件名叫噬魂的武器，杀心渐起，差点就将人类与矮人的种族毁于一旦。最后，他强大的精神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杀戮欲望，命令精灵们退出西岸，他最后的命运是在山中将噬魂和自己一起封印起来。而人类与矮人损失惨重，再也没有能力向精灵们发起挑战。” “那位精灵王者就是太德利亚精灵王子？” “正是。他与噬魂被封印的地点就在现下的太德利亚王子山脉。这就是传说的全部。噬魂不仅能够吞噬生命，还能够吞噬‘地底下’的东西，甚至拥有无与伦比的精神力量的太德利亚精灵王子也不得不牺牲自己才能封印起那件兵器。这就是噬魂的传说。” 三名佣兵用不敢置信的目光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席泽手中的这件兵器。 “可是，这些都是传说不是吗？怎么可能有一件兵器能够左右一场战局？这不可能吧……”波罗哥·韦伯问道。 “我本来也不信。这只是精灵们讲给幼年精灵的一则传说故事罢了，他们用这个故事告诫自己的孩子们不要去接触‘地底下’的东西，更不要去接触‘阴影中’的东西。但这两个阵营中的东西实在拥有太多传奇色彩了，仍然有许多精灵甚至是人类会为了找寻他们而付出努力。” “什么叫‘你本来不信’？你……你现在难不成信了？” “席泽在进行生命精练的修行时，我能够观察到修行的进度。” “什么意思？” “各位佣兵先生们，我是一个即将步入晚年的精灵，我的精神力修为要高出你们几倍不止，我的精神力能够达到的能力是你们人类无法想象的。在我眼前，世界已经不是你们眼前的世界，我能看到很多你们无法观察到的东西，比如说世界中元素的构成，能量的转移。刚才，席泽正确地修炼了生命精灵，我观察到了席泽的生命力在不断地代谢，我本来担心我教给了他一个错误的修炼方法，但现在我知道，修炼的方式虽然太过极端而且危险，但是确实是一个能够让人精进的方式。不过在席泽进行修炼的同时，噬魂剑也在发生改变，那两个符号正是席泽割破自己的动脉流下的血液所凝结而成。当这两个古文字完全成型后，席泽与这柄剑之间的联系突然变得更加密切——我说不上来这到底是一种什么联系——我当时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到席泽修炼的精神力全部转化到了噬魂之剑上了……” “一个连生命体中的精神力都能够吞噬的剑！还有什么是这柄剑不能做到的？我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噬魂和这柄噬魂剑有什么关系——它们应该不是同一件兵器，传说中的噬魂是一杆法杖——但是它们所拥有的能力都令人恐惧，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剑吸收精神力有什么用？”车库列问。 “我也不知道。正是这一点，让我感到寒颤。只有生命体才需要精神力，莫非这柄噬魂剑真的有生命吗？唉，我这辈子见过许多稀奇的事情，这件事绝对称得上最古怪的事情之一了。” “你先前说，精神力强大的人能够控制‘阴影中的兵器’……”波罗哥·韦伯还期望着自己能够从中发现什么逻辑上的问题，他的语气非常沮丧，就好像是自己的兵器被描述得如此邪恶。 “从来没有人能够真正控制住‘阴影中’的东西，从来没有……我所谓的控制，只不过是控制持有武器的人他们自己而已。” 席泽听着他们的谈论，手中却感受着兵器与自己长在一块儿的快感。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甚至能够体会到兵器竟然有着和他一样的情绪……同样的愉悦和兴奋，仿佛本来孤独的两个灵魂突然找到了生命中的伴侣…… “席泽，你……你要不就扔了这柄武器吧？我们……”车库列劝席泽道。但他说到一半，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席泽的反常，他的眼眸中闪现着狂热的光芒，这让他们联想到席泽手刃二十七个人类时的情景。 “席泽？……” 席泽如梦初醒。他淡淡地说：“没有关系。它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样。” “你怎么知道它到底是怎样的？” “不用说了，我已经打定主意了，我不会放弃这柄兵器的。” 波罗哥·韦伯还待再说什么，被车库列制止了。一旁的灭绝库里爵士眉头皱得更紧了…… 陀螺曼国并不是什么大国，又处于战局最为激烈的一块地区，但当政者们油滑的外交手段使得他们避免了在战争中的严重损失。佣兵一行人即使在陀螺曼国的边境小城里仍然找到了一处繁忙的集市。 波罗哥·韦伯花了大价钱买了一柄看上去非常精致的利剑，剑身是用精钢所制，这种材质应该能够尽可能地避免他在战斗中出现剑刃缺口的情况。但这样一来，他的父亲给他路上用的金币全都用光了，他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车库列逛了一整个集市也没有下定决心买下任何一张弓。最后，他在集市的一个武器商人那里花了很少的钱将他原本的弓弦给重新校了一下，又添了几袋子箭就算了事。波罗哥·韦伯嘲笑他小家子气，被他狠狠地白了一眼。 席泽没有和他们一起行动。他不想再听他们劝自己放弃噬魂之类的话。他来到一个铁匠铺，里面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正在工作台上敲敲打打，烧红的铁块在每一次敲击之下变得越来越薄。 “我想要做一个剑鞘。” 那老人头也没抬地说了一句：“做剑鞘不做剑？倒也稀奇。只做剑鞘，和既做剑鞘又做剑的价格是一样的，你想清楚。” “只做剑鞘。” 那老人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席泽。他没有料到席泽竟然只是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小伙，便怀疑地问：“是你说要打造一个剑鞘的吗？” 席泽将噬魂取出，轻轻放在老人的工作台上。 那老人看到了噬魂，魂像是被勾走了似的。他用两只手去捧噬魂，突然手上像是被隐形的棍棒狠狠敲击了一下，手上出现了红色的印子。但他不仅没有感到意外，反而更加如痴如醉地盯着噬魂看个不停。 席泽赶紧用手握住噬魂，像是安抚一样地用手从剑柄拂过剑身。 老人重新用双手去抬起噬魂剑，口中喃喃自语：“这……这是一柄有灵魂的武器啊……这……这太不可思议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特的兵器……而且……居然……居然是来自一个小孩手中……” 席泽听到“小孩”两字，目光如炬，狠狠地瞪了那老人一眼，那老人心底没来由地震颤了一下，仿佛感觉到自己正受到死亡的威胁，便不敢再去看席泽的眼睛。 “好的……好的，我这就给你打造剑鞘，价格……价格会给你优惠的。” “剑鞘宽度合身就行，长度需要比剑身长，要长上许多，大约五尺的样子。” 老人颤颤巍巍地抬头看了一眼席泽，心中感到奇怪，却不敢去质疑，连声说好。 波罗哥·韦伯和车库列在市集中又逛了许久，买了大量的补给品后，回到旅馆已经是傍晚了。席泽此时早已回到了旅馆中，他见了波罗哥·韦伯和车库列，只是冷冷地打了声招呼，仿佛短暂的友谊已经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回到了营地时候那种彼此敌对斗气的状态。 晚上，波罗哥·韦伯和车库列继续用传统的方法修行着自己的精神力，他们并不知道，隔壁的席泽再一次使用了生命精练的方法。灭绝库里爵士漠然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在他的心底，已经将席泽当作了自己使命中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