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生命精练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灭绝库里爵士和佣兵们没有接着继续他们的旅程。他们急需要一些休整时间，从身体到精神上的休整。 晚上吃过饭，波罗哥·韦伯就急切地将大家召集在一起。 “灭绝库里爵士，你之前在沙骑草原那个村庄里帮助引导我们修炼精神力，修炼过后确实神清气爽，感觉非常不一般。现在你是否可以教给我们更深奥的东西？”他向着席泽的方向示意了一下，“特别是在席泽要面临如此难关的时候……” “佣兵先生，不是我不愿意教，只是你们现在没有必要学习更深奥的东西……” 波罗哥·韦伯不乐意了：“灭绝库里爵士，或许你不在意席泽的问题，你只关心自己的使命。但是即使拿你的使命来说，在我们的这趟旅程之中已经出现了一个躲在暗处的强大敌人，你不觉得传授我们更多的能力已经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了吗？” 灭绝库里爵士赶紧分辩道：“我绝对没有只关心自己的使命。我对在场的每一位都非常关心……” “那你就应该教我们！”波罗哥·韦伯打断道。 “算了，爵士要是不愿意教，我们也不要逼他了。”席泽劝道。 灭绝库里爵士哭笑不得：“我没有不愿意教的意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精神力的修炼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项大工程，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得到进步的。所有的法术都是基于精神力的修炼，在你们没有获得更加强大的精神力之前，学习任何法术都是浪费时间。” 他停顿了一会儿，从佣兵们略显失望的脸上一个一个地看过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过……如果你们真的愿意，或许还是有一种办法可以让你们精神力的修炼速度突飞猛进，只是这个方法我并未过多研究过，也不敢确信它的实际效果。” “当然！我们当然愿意！”波罗哥·韦伯兴奋地说道。 “不过，这种方法是有条件限制的。今天夜里无法进行，还请各位等待明天白天。” 波罗哥·韦伯这才欣然答应。他得意地望向车库列和席泽，像是一个孩子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而向大人们讨要赞扬的话语。 席泽看着他的神情，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他看了看身边的车库列，一副和自己同样的表情——波罗哥·韦伯就是有这样一种魅力，现在就连席泽也已经被深深折服。 三名年轻的佣兵那天夜里就开始急不可耐地修炼起各自的精神力，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对魔法这件事情这么期待而专注。 对于人类来说，法术其实并非一件非常靠谱的东西。法术需要通过生命的精神力来施放，而人类的精神力与精灵相比较来说根本不是一个级别，这就导致了人类无论怎样修炼，他们能够施展的法术在精灵们眼中都好似小儿科一般。 另一方面，人类魔法师通过研习魔法而得到的战斗力水平的提升相较于所耗费的时间、精力与资源来说是极其不划算的。打个比方，一名人类魔法师经过一辈子时间的修炼，通过大量的金钱和精力购买或制作了一张对于人类来说极其强大的卷轴，他能够在战斗中施展的威力远远比不上一名只花了十年时间修炼自己的武技，并用相当的金钱去购买了一件强大的防具的战士。事实上，一卷高级魔法师制作的雷暴卷轴，其价格与一套矮人大师水准的防御套装的价格相差无几。而矮人大师所制作的防御套装往往能够抵抗人类魔法师所能够释放的几乎所有法术。 正因如此，人类中修行魔法之人少之又少。在战场上，军队中的人类魔法师仅仅是作为辅助帮助创造战术条件的角色，再或者就是施展高级治疗术为士兵们疗伤……可以说并没有多大战术地位。 不过人类中依然有许多贵族阶级对学习魔法乐此不疲，有些是因为他们天生身体资质差，不适合修炼武技；也有些是贪生怕死，不愿意出现在战场的前线；还有的是为了金钱，高级魔法师们靠制作魔法卷轴能够获得不菲的收益；自然，也有人是因为坚信人类是能够通过修炼并获得精灵们那样强大的魔法实力的，不过这只是少数。 窗外的天色渐渐晚了下来，房间中的油灯也被点了起来。城市中的这间旅馆比起先前在沙骑草原上那个村庄里被遗弃的酒馆要整洁了许多，所有的事物都有条有理地被摆放在房间之中，这种让人舒适的环境使得佣兵们能够更加容易得进入修炼的状态。 席泽将视线集中在了房间窗户上的窗轴，那窗轴不断地变大，不断地变清晰，慢慢的在他的世界里便只有这么一根窗轴，再无其他物事了。三名佣兵几乎同样的姿势围坐在一起，视线分散向不同的方向，一动不动，呼吸自然均匀，绵延悠长，全身上下跟随着相同的频率波动。整个房间像是化为一体，不断地从外界汲取力量。就连身处隔壁的灭绝库里爵士都能感受到他们那边传来的能量律动…… “这三个年轻人不愧是营地里出来的佼佼者。”灭绝库里爵士暗自感叹了一声。 普通人修炼精神力，要想达到那三个佣兵现在的境界必须经过好几道难关。 首先是学会剔除注意力中的杂质，大部分没有修炼过的人类刚开始尝试修炼时，想要做到这点是非常困难的，而且年龄越大，阅历越丰富，这一点就越难做到。那三人都不过一十六岁，往日里除了修炼也没有经历过别的什么，再加上他们确实幸运，有彼此作为同伴一起修炼，氛围的影响使得他们能更迅速地掌握这一点。 第二点是能够保持长久的坐定状态。这不仅是精神上面的修为和力量，更需要体力的支持。大部分人类魔法师刚开始学习修行精神力时，他们的每一次修行能够坚持一个小时就已经非常不错了。但优秀的佣兵们接受了几年的训练，体力远远强于普通人，正因如此，他们的第一次修炼就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三点，深度修行。深度修行并非指修行达到了另一个层次，而是说修行的效果达到了现阶段的最佳状态。刚开始进行修行之人需要声音的引导才能达到深度修行的状态，而且声音的主人自身修为越是高，引导效果越是好。灭绝库里爵士在精灵之中也算得上是修为颇深之人，在沙骑草原上他的第一次引导，就让三位佣兵进入了深度修行。 第四点，也是最初阶段最难以跨过的一道坎——坐定入眠。大多数人类修行者需要长达四到五年左右的修行才能达到坐定入眠阶段。坐定入眠指的是，修炼者在进行长时间的修炼之后，体力耗尽进入自然入眠，在入眠的时候仍然保持修行的状态。修行者在进入到下一个阶段之前，他们只能够通过主动进入修行的方法进行修炼，这种修炼模式会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对于拥有有限时间的人类来说，能够在睡眠时间中获得修炼的同等效果对于他们的提升有非常重要的帮助——举个例子，大多数这个阶段的修炼者每次修行最多能坚持两个小时，如果他们修行结束之后能够进入坐定入眠，补充体力的同时仍然进行修行，那他们每一天的修炼将相当于无法坐定入眠的人的三倍以上，甚至更多，并且获得的体力能够帮助他们醒来后接着进行修行……但这个境界是非常难以达到的，原因在于，多数人的身体素质以及精神天赋的综合能力不够，他们在体力耗尽后进入的是普通睡眠，而非坐定入眠。 “这几个人类小伙子在第一次修炼的时候就能够坐定入眠，那实在是我没有料到的。”灭绝库里爵士独自待在隔壁的房间中想着，“席泽和车库列还好说；席泽拥有一件强大的兵器，其中的能量绝非等闲；而车库列学习的是箭术，箭术的修炼对集中注意力以及呼吸之道上很有讲究，对于精神力的提升非常有帮助……所以说，席泽占了兵器的便宜，而车库列的情况则相当于精神力已经修炼过较长一段时间了。但即使如此，他们也算得上很有天分了……不过比起波罗哥·韦伯那个孩子……他是真正的天才，更何况还拥有一副不错的性格，稍加时日，或许将来他能获得比他的父亲更大的成就……” 第二天早晨。 经过一晚上修行之后，三名佣兵急切地来到灭绝库里爵士的房间。 “灭绝库里爵士，现在请告诉我们您昨天所说的修炼方法吧。” “好吧。不过我需要先给你们提一个醒，这世上的修炼方法千千万万。我先前教给你们的修炼方法是最传统的一种，也是最安全的一种，如果要打好根基，老老实实地学习那种方法是绝对错不了的。但是，这世上还有许多所谓的走捷径的路子——几乎都是你们人类所想出来的——那些修炼方法，确实能够给到你短时间内速成的可能，但是它们也有很大的可能性毁掉你……我还是想请各位再次三思。” “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波罗哥·韦伯不依不饶。 “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 波罗哥·韦伯回头看了看席泽和车库列，两人坚决地点了点头，波罗哥·韦伯接着说：“我们已经做出了决定，即使要冒这个险也在所不惜。”说着，他还耸了耸肩，“何况我们佣兵本来就是要去经历一个又一个的冒险，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灭绝库里爵士点了点头：“我还年轻的时候，在我的家乡结识了一位神秘的精灵。他不是本地人，也不像是来自于任何我所知道的地方。他很古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古怪。他不爱与成年精灵交流，但特别喜欢与年轻的精灵们混在一起。他告诉我和其他的年轻精灵们来自世界各地的传说，特别是他甚至会讲一些大陆之外的事情……” “大陆之外？”车库列惊奇地问。 “大陆之外的海洋上有些小岛，有些岛上还住有居民。”波罗哥·韦伯点点头说道，“我父亲告诉过我这些事情，只不过他也没去过那些岛，都是听人讲的。” 灭绝库里爵士继续说：“他说的并不是那些小岛。那些小岛也隶属于席思丽寇大陆。和你们一样，我一直没法相信他说的那些事情的真实性。那个神秘的精灵给我们讲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他告诉我们从席思丽寇大陆向着东方，用最快的船在海上航行七八年，能够见到大瀑布，那瀑布大得不可思议，简直没有边界，就像是世界的尽头，一个匪夷所思的无底洞，海洋中的水全都从瀑布那里流下去……” “瀑布下面是什么？”波罗哥·韦伯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话，他们已经几乎忘了修炼的事情了。 “那精灵说他也不知道。他告诉我们在瀑布的边缘，有一块和席思丽寇差不多大的大陆……” “天哪，那么那块大陆不会被冲下去吗？” “我也无法想象。总之，他说他就是来自那个大陆的人。他的样子不像是吹牛，而且精灵不善于吹牛。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那是否是真的。后来有一天，他就失踪了，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正是他告诉我，有一些人类魔法师掌握了各种神奇的能力，说他们发明了一种精神力修炼方法，邪恶得让人毛骨悚然。年轻不懂事的我跟着他尝试了这种修炼方法，可是很快就被我的父亲发现了……他见了以后简直要疯了……那都是些往事了……” “现在，我将传授你们的正是这种邪恶的修炼方法。我或许不能称它为邪恶的，因为我根本没有修炼下去，我甚至不清楚它会有什么样的修炼效果——除了那名精灵告诉我这种修炼方式会有出人意料的强大效果——事实上，在我年轻的时候，献祭魔法也被称为邪恶的魔法，被严厉禁止，但谁能料到如今为了一项使命，我居然成为了一名献祭者呢？” “言归正传。我现在向各位描述这种修炼方式，讲解之后各自自行判断是否要进行。修炼需要准备一只碗盆，可以盛血的碗盆（三名佣兵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是否听错了），然后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手腕的血管之上，用精神力感受血液的流动，当然，修炼刚开始精神力不够感受不到也没有关系……等到呼吸平稳之后，用锋利的刀子或者其他什么划开自己的血管，感受血液从血管之中流出——这个时候，你一定能够通过精神力感受到血液的流动了——等你感受到身体无法承受流失更多的血液，或者你面前的容器已经满了的时候，止住伤口。接着将自己的手指尖切开一道小孔，插入碗盆中的血液中，用精神力想象那些血液经过手指尖的小孔倒流回身体。总之，将精神力集中到浸泡在自己血液中的手指尖，用精神力将碗盆中的血液加热……” 三名佣兵此时已经傻眼，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灭绝库里爵士那严肃的表情，心中无法不怀疑他是否真心诚意教他们新的修炼方法。 “那位精灵告诉我说，这种修炼方法叫做生命精练。当修炼者真正能够做到将他们自己流出体外的血液加热之后，将这些血液吸回体内也会变得非常容易。到那个时候，每一次血液加热轮回进入自己的体内之后，精神力——或者用他的话，生命力——都将得到一次飞跃。”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在消遣我们吗？”波罗哥·韦伯怒不可遏地打断他的话。 “我当时尝试过一次，我只能够告诉你们我感受到了血液的回流，一切都像是那个精灵所说的。只不过我的父亲过早地制止了我。他在我的手指上画上了外六边形内圆形——精灵中代表耻辱的符号。后来，我再也没有勇气尝试过这种修炼方式，我知道听上去简直不可思议，但是，非常规的修炼方式中，我只知道这一种。” “真是难以理喻。难道你想告诉我们非常规的修炼方式都是这么……这么……”波罗哥·韦伯想要找一个词来形容，但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找出合适的词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即使是对于非常规的修炼方法来说，这种方法也过于邪门了。不过现阶段我能教给你们的只有这两种修炼方法……我一直都有一种感觉，那个精灵应该没有骗我，这种修炼方法当真会有效果……当然，那只是我的感觉。非常抱歉，我或许不该……我已经有些后悔告诉你们这个修炼方法了……选择权在于你们，如果不想修炼也没有关系。”灭绝库里爵士说到后来有点语无伦次起来，一脸内疚的神情绝不像是在开佣兵们的玩笑。 席泽突然说：“我想试试看。” “你疯了？这种修炼方式简直像是魔鬼的祭祀！”波罗哥·韦伯说道。 “我手中这把剑也是依靠剥夺生命来获得成长的，那也足够邪恶了。” 波罗哥·韦伯哑口无言。 “席泽，你可别做傻事啊……”车库列劝道。 “席泽先生，我理解你的想法。你不想抛弃你的兵器，又不想被它所控制，再次成为瞬间杀死二十七人时的那个你。但是，这是一个重要的决定，你没有必要现在就下结论。” 席泽心中一片烦乱，只有昨晚修炼之中才得以忘却片刻的情形此时又浮现在了眼前——二十七具尸体倒在自己脚边的血泊之中，兵器上连续不断滴下的鲜血发出的声音不断扰动着他脑中的弦，不受控制的狂暴心绪和致人以死地的想法不断地折磨着他——那是他的兵器向他发出的赤裸裸地挑战。 “我必须尝试一下！就是现在！” 他在众人无言地注视之下，果决地拿来了一只小碗，抽出剑放在一边，盘腿坐下。 他调整呼吸，已经两次高效的修炼使得他此时已经能够很快进入状态。他拾起身旁还未进化完全、短剑模样的兵器，在自己动脉上浅浅地割伤一条口子，鲜血无声地涌出，流入碗中。 波罗哥·韦伯想要制止他，被灭绝库里爵士所控制的阿真拦住了。波罗哥·韦伯犹豫了一会儿，放弃了——这种可怕的修炼，谁知道中途被打断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席泽的血一刻不停地流向碗中，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白，几乎都快和灭绝库里爵士的脸色差不多了。直到小碗几乎被盛满的时候，席泽用一根布条将动脉上段给扎住止血。他用剑尖在手指上轻轻一点，然后将破了一个小口的手指伸入碗中。 时间在让人窒息的氛围中缓缓流过。席泽闭着眼睛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席泽的脸色……是不是……是不是好了一点？”突然车库列用耳语的声音问另外两人。 “你们看，碗中的血液好像在冒着热气？” “是啊，难道血液都蒸发了？” “这不可能，莫非真的是回流了？” 波罗哥·韦伯和车库列止不住地高兴起来，他们至少放下心来：席泽能够重新睁开眼睛。 灭绝库里爵士却没有注意席泽。他注视着那柄“阴影中的兵器”，那剑的剑身上先前被沾上的席泽的鲜血此时正在不停地流转，像是在被一只无形地手摆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