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杀机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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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长安城内春雨淅沥,恣意撒泼满帝都每一块打磨得油光可鉴的青石板,碌碌碾过的马车轮轻袂飞扬只滚起辙后虹弧溅起的水花,穿梭在水墨泛黄般迷离的雾色中,驭驭的留下后头牵引的马嘶。织锦鎏金绣着麒麟的华盖四角铜铃铮铮,披闼的璀璨的镶嵌纹理无不在标榜着主人赫赫的身家。才是五六更的朦胧天,城中辗入的躁动已然春风递信般传入了朱墙高壁的宫中。
临风而背立在厅门正对的梅花案前的一身淡蓝色对襟江牙海水袍,浓乌的头发额前鬓角修得细细密密的庄重地束起,手中提起的粗颈狼豪徐徐地落在纸上,弯勾曲折的行草略带轻浮。
“霍叔,你一大早叫我来所为何事”,府门外那个云峨的身影倏的透过雨帘闪现出来,钟燊昊屋檐下未及收好手中的伞就朗声的一问。
“手下人来报说番石已然回到长安了,他这一去西域都快两个年头了,许久未见也不知他那放荡的眼光改掉了没。虽说他现在都可以买下半个长安,不过终究是没宦权加身行动总是不方便。小昊若是闲暇就一同抽身出宫看看他罢“。
钟燊昊听罢眼前倏的一亮,右手勾拳扑的撞在左掌上,“这回见他非要狠狠地宰他一把不可,这家伙,要是还感念当年路边小茶馆的知遇之恩,就要竭诚回报”。窗内传出了两人爽朗的笑声,雨落顺着飞檐滑铺成的碎帘外引得惊鸟簌簌飞起。
回想起和番石的初遇也不过五年前,那个盛夏长安街头熙熙攘攘,一群黑衣人围着一个头戴墨黑鬓帽,身穿素白丝绢软纱长袍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赤手空拳以臂为盾,分明是有些武功,奈何在黑衣人越聚越多,长刀乱舞寒气霍霍下,他已然乱了套路逐渐力不从心。叔侄二人兴是觉得年轻人其余非凡应也是豪气一派,就动了善念出手替他解围,像鸿雁引颈般掠地而起把他从团团包围中揪出。三人绷了筋的劲已然跑出城郊,回头已然不见人影了方才停了下来,顺势就在路边一个粗陋的小茶馆歇下。乡野之茶粗涩难以入喉,番石却感激的泪涕具下。原来他的家世本不算差,父亲一心想让他有朝一日能入朝为官便不惜重金给他请了夫子授学。但他却散漫不羁对这些圣贤之书豪无兴致,只是终日混迹在烟花赌场,父亲去世后便是家财殆尽,负债累累才至于被庄家派人追杀。
秋风瑟瑟的露天茶案上,虽只是几句浅浅的交谈高离霍却敏捷的把嗅出此人句句珠玑,尤其是对商贾操持运作一流有着极高的禀赋和运筹先见,两人便倾下巨资为他置购了产业。果不其然,番石的如意算盘敲出丰年购进贫年倾销,薄利多销的盐茶酒独营一方,近年来更是游走西域各国,镂嵌敛艳的丝帛青瓷成了皇室专贡。
“如果手上没什么忙活的话我们现在就动身吧,找他哪里还用的着通报,莫非长安城内最披靡的漫玉坊这条大江哪里还纳得下这等巨蛟”。
钟燊昊的眼珠一转,“怎么说都要过了今晚,我派了个人去查探消息,结果相比也是霍叔想要的。只怕这一去搁置个三五天,若有意外叠生,不知还要生出多少变故”。
“什么消息”,高离霍的眼中倏的像一把挥袖甩出的寒刀,微波掠起。
钟燊昊不禁被他的如此惊觉怔了一下,想必像高离霍这种玲珑心肝的人物已然猜得出七八分了,便再是隐瞒不下,涨红着脸,还是字字磨砂辛涩地说了出来。那刻他也自觉恍惚间自己堕入修罗地狱成了咯血的恶魔,胸膛万千疥虫叮蛀,竟硬生生地把一个笑靥山花烂漫的童颜粉碎。不过以着打小来便熟识高离霍温朗如玉的性子,就是泰山崩于前也不过是眉心轻跳,自然也不会苛厉地责备他。
到了入夜雨已然消停,寒气颇为浓重的风瑟瑟地吹拽着乌牚心外系的褂子,她抱着扫帚哈气缩肩,单薄的身子一步步地蹬上文案阁的台阶,款款向前。
文案阁上下分了三层,兴是担心火烛失火毁坏册卷,只是四角用高高的盘龙鎏金支台架起几只香烛。前朝,后廷,郡县,番邦,凡是大魏建国以来的点点滴滴无不抄录其中,写的这么繁文缛节,不都是自家人编的戏谱,乌牚心暗自喃喃。
她一面扫着楠木油亮的地板,眼睛却是飞瞟在层层书卷封套的角注上,排序是照着地图分布的样子,估摸着愈来愈近了,便索性侧过身来用手掌半合着挡住烛光跃动的射影。慎郡,乌牚心细嫩的指尖在扉页上滑动下来,去年的记载倒也不难找,便是在最底层了。但她的眉心兀的蹙起,目光愣是滞疑了片刻,一个边陲小郡往常只是寥落的几笔,去年却是分了叛乱,纵火两卷。刚要轻捻起手指翻动是,书卷上投下了一个硕大的阴影,乌牚心鼻子怔的倒吸入一把寒气,瑟抖着抬起眉来。果不出所料,台阶上一个手执长麾的老太监脸色阴晦如海上旋暴,眯瞪起磨搓的眼睛恨不得扑下来粉碎眼前的一切。映入乌牚心雪山乌蒙般眼眸的,便是他朝后凌厉的一摆手,几个太监装束的人倏的从他身后鱼贯而下,奔跃如豺豹。
啊,乌牚心惨白的脸惊厥的狰狞,兀的尖叫似是要划破乌墨般死寂的夜空,来不及绞起帕子就往外头冲去。只是穿着一双盘花的软垫鞋跑起来倒也轻巧,外殿月色下清冷的长石砖上后头的脚步声阵阵加紧,后头扑来的爪牙已似是箭在弦上。
霎时身旁一辆乌篷马车一掠而过,硕大的马蹄凛冽地昭示着疾驰如风,后头接的车娇仅是窄窄的一方。待乌牚心恍惚过神来时,她的头紧紧地贴在那副炽热的胸口上。高离霍俯下首对她轻浅一笑,挑长润白的手指点在她的朱唇上让她不要噤声。沉溺在滑凉的长袍沁透出的馨香,由着蹄声踏踏拐出丹凤门,驱进长安市坊间的灯火阑珊中。
在一个规模简朴的客栈前高离霍方才勒住了马,和乌牚心一同走了进去。
“两位客官要住什么样的厢房,单人的,双人的,外带浴室......”
“来个最小单人的就行”。
“客官楼上有雅厢,装饰横溢,又有声乐演奏,很是配的上您,”。
“不必了”。
任是掌柜的堆砌上一脸虚谄的笑容,高离霍只是淡淡的应道,眉角深邃地朝斜下方拉下。如此说来他便是要走了,乌牚心心头忽似大漠中的沙丘,铺卷的风吹袭得发凉,涌到腔口的话却只得沉沉地按了下去。细想他是王爷的金玉之躯,出手相救已是承蒙不尽,何计再做思量。
方才竭尽全力的奔跑已然让乌牚心筋骨散了架般,一把平铺似的就摊开在榻上,拢上的眼眸惬意舒怡。恍隔了片刻,她忽而睁开眼,明灭跳跃瑰红的焰光映照下高离霍光洁的脸绯如云霞,他居然还在。唯见他耸起右肩把右臂平放在案上,卷得高高的袖摆,露出的小臂却是被素白的纱绢裹得紧紧的。乌牚心讶然地翻侧过身来,用手支着下巴双眼游泷,看到的却是高离霍层层解开纱绢后袒露出乌青发紫的小臂。她的心头兀的一惊,不敢叫出声来,这时才细细地觉察起他的右臂和混厚结实的左臂比起来明显的小了几圈,眼前的那段乌紫,浑脓似墨注,又像是冬日里萎竭的枝头,却定是松柏般昂扬的那种。
“要过来吗,很好玩的”,高离霍狡黠一笑。他收起峭壁寒梅般的高洁后也是如垄上欢快的孩子,却是同样的扣人心魄,乌牚心披着褂子起了身,怔怔地走到他的身前蹲下。
“这是什么”,乌牚心挑起案上一根极细的银针,不觉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
“小心别被扎着了,这银针虽细里面却是中空的,布注满药液,只需摸索到准确的穴位扎下,它就会被牵引着灌了进去”,他伸过手来轻轻的握着乌牚心捻着银针的手,提到了右臂的上方,“来,刺下去吧”。乌牚心不敢再挣扎,任是高离霍一脸的云淡风轻,她的抖动的眼珠都快庛裂开来,薄凉的天气里,簌簌的汗珠如织沁透,顺着颊鬓悠然滑落。
五六三十针,乌牚心被牵着几近扎了一个时辰,松开时才浑然发现连眉心都拧得松软,右手酥酥麻麻的像是被千斤万鼎挤叠过般,在那方水池边搓过如山的衣物都不觉得这番无力。
“这是怎么了”,乌牚心把头瘫伏在案上,惺忪得像只娇软的小猫。
“被蜜蜂扎的”。
“是何种蜜蜂毒性如此之强”。
“不,只是慎郡那边最常见的黑蜂”,高离霍的神色仍是像春雨后的深山谷林般纤尘无涤,低着头又紧紧地裹上纱缎,轻松地似是在说一个天边的故事,“不过它们都是细心栽培过的,针器上布织满蠃鱼的毒。这一窝的蛰下来也只有委屈了这只手才能保住小命了,不过也就没那么用的上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道乌牚心听得颦蹙紧锁,深衔的秋水几要热滚地扑下,高离霍释然一笑,吧嗒地朝她的脸上掐了一把,却是烟柳飐水般的磨挲,“来看个更好玩的,九回肠”。
只见他从怀中取出明铮铮的东西也只是巴掌般大小,螨蛇般盘环回折了九层却仅几毫厚,边缘是接连的狼牙般的齿子,光滑的切面细看来竟是密密麻麻地铺满竹笋样的节瘤,如此寒光四溢,怕是再坚固的东西也能击个粉碎罢。
不知是预感还是惊觉,高离霍停止了谈笑风生,旋即横挎过手把乌牚心绕到身后,透过剔薄的窗纱静静地凝视出去。果然未及片刻,窗外便是黑影一闪,顷刻又是第二个掠过,如此反反复复来的人约摸着有了近十个。一声哨响窗台门前蹬的同时被踢翻,这群黑衣蒙面人倏的霍霍的挥起长剑鱼贯而入。高离霍似是沾满冰露的睫毛都不曾抖动,左手电闪般抄起九回肠,呼的一声愣是把紧贴在后背的乌牚心怔了一下。九回肠双面的中部略凹,竟是可以伸缩自如的双鞭,呼延灼甩在空中旋桓了一个来回,最内沿的几个未及抽刀腹腔已然划出猩红的裂痕,呜呼扑下。接连着一个修长柔韧的身影浮掠而起,余下的几个黑影被逼退得边逃边挡,甚是狼狈,而九回肠纵手又是一甩,都是皮包的肉囊如何挨得起,只是闷哼一声全然倒下。
“好了今晚不会再有事了,还是趁着夜色回去省得被他们抓住把柄又兴风作浪。我在宫外还有事恕不能再远送了,你日后事事定要万分留神”,高离霍温笑着伸出手来拉起蜷在角落瑟瑟发抖的乌牚心。
又是站在了长安城宽混的大街上,已是将近子时,撤去的万火阑珊呼应着袭卷的凉风显得更加廖落。方才御车的车夫已然把马车拉到乌牚心身边,她不忍再扭头看便蹬的一下钻进了车轿里。缓缓驱动后她终是挑开了朝后的帘子,本以为只能扑捉到离去的背影,没想到高离霍仍是在漫天纷撒的寒露中滞立在那里。猝不及防间两人目光交集,在脸上漾起一阵蓦地的惊喜,纵是愈来愈模糊了,黑夜中那袭飘然的白衣却像成了一枚血痣凝在她的心头,陈杂说不出的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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