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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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看清楚面前出现的人后,钟燊昊回过头来对视着孟律耶浮白削雪般的脸,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恍惚间来者凝滞的神色并不是愤怒,而那抹犀利的冰冷,缓缓地如春日里的冰雪消融,隐化作一股百脉焦灼的疼痛。 钟燊昊的眸底不觉掠过一抹酸楚,这个与自己曾是青云之交的年轻人,朦胧交织的雨帘也掩不住刻意隐下的艰涩,父亲身陷天牢,神仪慕驰的佳人亦是涡旋进重重阙狱中挣脱不得,身份的迥异似乎仅在瞬息之间,而郡王府长子的出身却苛责着他要踏碎腥浓的鳞光残羽中周折。 但谨明的法度面前,同情和惋惜都不足以改变应有的设定,再堆砌出更多的信誓旦旦的支援都无谓是廉价的虚伪。钟燊昊挑起车厢前的帘子,撑着支开的墨纸伞一跃而下,迎着那个清肃的面容走了几步,唯觉得心头一阵潮热,鼻间酸软,便伸过手来一把握住那条黯然低垂的腕肘。拉抬起来,这条曾经苍莽草原上跃马横刀,弯弓射大雕的手臂,如今虽仍青筋突兀却是一种无力的虚白。 “近日皇上不是已去河内郡狩猎了么?难得钟公子不随行还能相遇”,杨景佶的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个轻松的表情显然让钟燊昊颇感意外,略微一怔还是认真地应道,“皇上此次只是应兴到京郊不远的出巡狩猎游玩,所以并没有出动皇室相陪”。 “宫中出动的禁军已达千数如何还不算架势”。 钟燊昊点点头,“皇上九五至尊,稍加的闪失便会朝政不稳,边境难安,不得不顾虑周全”。 “那京中偏在这时跳出几百官兵,手执长刀尖刺,陆续捉拿街坊间一些泥垢污脏之人又是为何?”杨景佶叹声道,“既是落难之人又何必穷究不舍,而或只是趁主君不在蒙上欺下?” “你有所不知”,钟燊昊怔是一急,不由得分辨起来,“最近刑部得到线索,周邻番邦有不少密探隐身在京城之内。这些混迹街头的乞丐有不少人被查出竟是邻国的客商,乔装打扮难免行踪可疑。如今边关战情吃紧,防患之心不可不存”。 “仅是如此便被关进刑部大牢?”杨景佶着力夸大的声音隔着雨幕清晰依旧。 钟燊昊握紧拳头的手肘部微微曲起,刑部大牢,这四个字如空谷响雷般久久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依照杨景佶闲散无拘的性子,纵是在家业锦绣宏腾时也不会抽身关心民计杂业,身为世子袭承侯爵,对他来说不过是维避不开的义务。既然遁形跟随自己一路在这个安静的偏道里才出现,显然不会是为了闲淡地聊天,那他的目的究竟会是......钟燊昊脸色在吃惊中转为雪白,双眸却变得更加清亮,带着一种灼灼的温度,他终是抑不下声音的微微发颤,“杨...大哥...回汉中去吧,这是梓王殿下亲自审理的案子,至少会给出一个公明的允断”。 仅是片刻的静滞,杨景佶扬起头来本是破颐一笑,眼睑下颤起却是微微的发青发紫,既然钟燊昊已然看清他的来意也就不必在装腔隐晦,“锦笼中人果然是理情兼备气度彰显,只是我身在何处于情于理与钟大公子又有何干”。面对如此疏冷的神色,钟燊昊仍是不忍心拂袖离去,环过手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从怀中掏出一方素巾,顺着斗篷的帽系沿揩抹去注泽欲滴的雨水,“景佶,你怎么连这层意思都听不出来了,我知道你救父心切,但既然案情脉络不是我们能把握的,这边有什么状况我当会飞信相报。而前朝不少遗老权贵都是留布在汉中一带,唯有你在稳定大局,才不至于人心散荡惶惶。如果威震不住他们而以兵戈相逼,对于这桩尚未完全拍定的案子只能是徒增波折”。 “只可惜我连自己都不能做到安纪守法,又何来此般深明大义”,杨景佶侧过脸去,长长的羽睫上轻跳的雨珠哒哒不停。 “你是要蒙混进刑部大牢,意图.......” 杨景佶看了他一眼,放声大笑,冷冷道,“钟公子如此聪慧,只可惜不擅安哲保身之道,有些理应避而不视的东西,就应该让它永远泥沉海底,又何必翻搅起来”。 “杨大哥你可想清了你所要做的是什么?即便令尊是蒙冤入狱,伙同劫狱之后必定再无生路”。 杨景佶素白清减的容颜稍微缓和,深深地凝视了他片晌,两颊的肌肉绷紧了一下,“你也别怪我不念曾经的情义深重,出身大魏皇族你自是一心为朝堂着想,事到如今克扣上什么逆天而行,大逆不道我也在所不惜,仅是不能让这种深晦的罪名糊涂之间强加在我父亲的头上”。 “我虽然不能改变恒郡王的寿数,此般尽意也只能算是帮你的最后一件事了,料想前朝末年伶官弑君篡位,恒郡王率兵南渡,插肋相助大魏起军,何其大义。即便最终追查之下次次罪名坐实,我也可以让霍叔求见皇上,念在他扶持先帝登基的功勋卓著上,保全杨家门楣不致蒙尘,如此也是以防恒郡王的前生英明在恍尔失足中一笔勾销。还请你再三思量,停止这个草莽的盘算吧”。 “人命七级浮屠,又如何是声誉可以交换。再说我相信我的父亲毕生着意修炼之道,更不可能做出抄血满门这般冷血无情之事”。 “你既说横刀指向满府十数条人命便是冷酷无情,那你这样做又是多情几分?”钟燊昊的眸色越蓄越深,心中渐渐动了真气,声音愈转激昂,“你以为仅是把人带出那个低冷的地方就是一了了之吗?或许你们是远走高飞了,却徒留下一团乱局。不提杀人的污名永远烙在堂堂郡王的身上,这般畏潜怎能让圣上不滋生疑虑,如此一来只怕是前晋旧属也会血涂满地,但若真这样翻覆下来损折性命却是江府的数十倍有余,而且他们或便是曾与你们共难生死的将属”。 夹风黏雨扑拍在额前发丝缭乱,此时那个峨然翩立的年轻人,眼中却满是疲惫的颓然,一种满是纠结的悲凉,就像一个在深山中艰苦跋涉,虬蔓丛中迷失了回路,精疲力竭之际正要心存侥幸用跳崖来解决,突然发现前方有一双灼热深切的眼睛,赤诚地伸出手要拦住他。杨景佶惨然一笑,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也知道这样做对不起......所以一路追上你,想问问刑讯是否定在了秋诀”。 钟燊昊的心口不禁一阵舒缓,羽眉轻展,对视着他幽幽的目光温声道,“非重大刑事案件的死刑只分在春诀和秋诀,如今春日已去而秋诀尚待数月,所以在真正判处之前任何事都不能成定论”。 “好”,杨景佶敛袵拱手,朗声道,“虽说如此但仍是箭在弦上,我必定会穷追实据,如果此事与父亲毫不相干,绝不会让他含冤饮恨九泉”。 钟燊昊的眉头仍是安抚般的蹙起,但双眸深处却又一丝兴奋,眼前的杨景佶已然恢复了镇定,关乎自己的骨肉至亲,一个惊心动魄生死攸关的计划竟可以此般徒然终止。短短时间内便可调整好自己的心绪,神色安稳如常,钟燊昊不得不暗自赞叹,他的胆色远远不止是表面上的疏阔无所顾忌。话已至此,两人只是默默相对而立,再多做言谈也是赘述。恍而间马车轻轻摇晃,向前启动了几步,车前的马夫看到伸出来的手势,立即心领神会地跳下来,放下脚凳,搀着那个虚薄的年轻人下了车,钟燊昊旋即快步走了过去,用手中的墨纸伞为他挡住了朔雨霏霏。 孟律耶也极是聪明,在车厢中觉得对视的两人神色冷冽便隐隐感到不对,而那个乌衣斗篷的人横持长柄芒剑于掌,五指捏握摩挲间剑锋微微脱出鲨皮剑鞘,虽仅是几寸的口子,秋水冰泽幽透芒峰,寒气已是直透眼睫;而空手负立的钟燊昊双唇是略微绷紧的颤抖,面上也涌起了淡淡潮红,这个在他看来一直教养过盛的好友,只怕在冷血的刽子手面前也要师长般论道说教,便想到要敷衍地把他拽走。 堪的一声杨景佶手中的璧剑径直地掷插而下,紧紧闭着的眼睛掩不住神情木然,当深知处心筹谋的计划被面前这个胸略远旷的贵族公子握在手中,就算交情不浅也很难保证他不会因为法度而去揭发时,本亦是无暇去考虑重重后果,脑中在那个短暂的片刻确实充沛过血腥的念头,杀了他。左思右想间他已是一副掏空的虚羸,想到挚友的一片冰心却险些被自己血刃相待,心口不禁翻涌起一阵令自己弃恶的感念,自是无意理会此时走出来在跟前客套问候的人。 “敢问孟家公子,宓姑娘的现状如何”,杨景佶本是向前踏了一步,恍惚间却朝着孟律耶转过身来,语调平稳无波,只是长长垂下的双睫,遮住了眸色幽深。 孟律耶哽了一下,显然有些难以回答,但眼珠一转,莞尔道,“京兆府办案一向公明,如何看不出宓姑娘自是没有这般凌厉的身手,所以对于她也只是普通审讯,没有吃什么苦头”。 “这都是多亏了你大哥的功劳吧,”杨景佶舒开的眉心尽是苦涩,淡淡地说,“是啊,有你们孟家在,又何需我这个已然出局的人多心。” 钟燊昊听他这样说,扫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也充盈起怜悯,细细看来他总是披在肩上的满头长发,额际却是飞撩起了缕缕白发,伊本丝罗却是另托乔木,这种故事只能用无奈来述说,正如落红渐尽渗如泥土,残香袅袅又是何时才能消殆了痕迹,怔忡地出神了片刻,才想到敛袵相劝,“杨大哥贴心恤人,将来会有个更好的结果的......雨天青砖滑凉,杨大哥不如一同坐进轿中,且待我等送你一程吧”。 虽然自恃武功高强并无会在意这种膏润如苏的雨色,但自己暗潜入京,筹谋枉法逆道之事,又企图从好友这里试探深浅,谁知却被隐藏的心机却被唇枪剑齿之间瓦解,落得一副尴尬的处境。若猜疑钟燊昊仍在揣度自己的态度也并非毫不可能,杨景佶自知理亏,也不再推辞,只是拱手致谢。 几人便又和相会前一样,一个家仆牵着钟燊昊原本坐骑的青骢并排拉到一侧,驾车的家仆也解开蹄锁套紧马缰,钟燊昊率先扶着畏寒的孟律耶钻进车轿中。杨景佶本也跟着半掀开了车帘,这时一个策马飞奔来的身影却已是挡在马车前,自称是杨景佶舅舅的家丁,说是老爷思念外甥要相邀到府上一叙。杨景佶不觉低垂下头目光深邃,他仍是犹犹豫豫间,钟燊昊挑起侧帘望去,只见来者窄袖长襟,腰身束紧,正是一派胡人打扮,加之略有耳闻匈奴有个闲云野鹤的王爷常年客游在京,忙敦促杨景佶前去赴约。 “钟公子再会”,杨景佶默然片刻后,隐下了嘴角抿紧的线条,拱手施礼,两人扬鞭催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雨织潺潺中。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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